贾琮忍不得了,扭头去看陈氏:“这位陈姐姐,帮个忙关个窗户好么?一点子热乎劲儿让风一灌都没了!胖子也怕冷的!”又看着那老太监,“顺手关窗户很难么?既然来找人帮忙的,连这么点子诚意都没有,凭什么帮你?”
老太监怔了片刻,终于亲自转身去把窗户关上,还把帘子拉了起来。
贾琮捂紧了两下被子,舒服的叹道:“好多了!”乃抬起头来,“两位是不请自来,我就不招呼你们喝茶了。这位老先生,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老太监张了张嘴——气氛都没了,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老半日,长叹一声,哀痛深沉之极,听者恻然。
偏他歪打正着,贾琮有点子吃这一套,不禁望着他道:“世事难料,您老也别这么难受。说不定圣人这会子过得挺好呢?”
老太监惊喜道:“你知道?”
贾琮忙说:“我哪里知道?安慰你呢。您老这么大年纪,这么冷的天儿,四处奔走的。高家戒备森严,想进来也不容易。”
老太监摇了摇头,陈氏替他搬了张椅子来,他便在贾琮炕前坐下,道:“贾先生,我不是拿大义来逼迫于你,委实是无法了。”
贾琮也摇了摇头:“您这是缘木求鱼。一则我实在没那个本事,二则我心里真的没有什么大义。对什么人用什么招数,您是干情报的,总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还是当了太久的官儿,忘了?”
老太监哑然失笑,道:“倒不是。只是杂家深信林大人的弟子必然可靠。”
贾琮撇嘴道:“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老太监道:“你小的时候,司徒磐曾说你胆大心细、肆意妄为,偏绝顶聪慧。然有两个弱点,极好约束。”
贾琮一愣:“哈?有吗?”
老太监道:“杂家记得清清楚楚。其一是不肯亏欠于人,其二是重情。”
贾琮辩道:“这是弱点吗?这不是优点吗?”
老太监道:“可以施恩,可以胁迫。只是眼下看来皆不太好用了。”
贾琮哼道:“施恩得有恩可施才行,胁迫除非你们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不然我必报复。”
老太监又摇头道:“天子有难,为臣者……罢了,与你说这个无用。你只说你如何肯帮我吧。”
贾琮道:“老人家!我才多大?您老怎么会觉得我能帮的了呢?天下有本事的人那么多。求放过啊我还是个孩子……”
老太监道:“你才说你能帮着方雄得天下的。”
贾琮道:“只要主公不差,我皆能帮他打天下。若圣人没有失踪,十年后我也能帮他开疆扩土。他若一直不出现,我会帮小天子开疆拓土。术业有专攻,找人不是我的强项。你们哪怕弄条机灵的狗呢,也比我强些。对了,狗有找人的本事,你们试试呗~~”
老太监眯着眼睛瞧了他会子,忽然道:“你是武曲星下界么?”
贾琮“嗷”了一声:“不是……我只是一个打小便知道自己比较聪明能干的小胖子而已。”
老太监点点头,淡然道:“你才说‘圣人七子’,莫非你知道七皇子在哪儿?”
贾琮奇道:“你不知道?”
老太监摇头。
贾琮“哎哎”了两声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人总不会平白不见,仔细查去总能查出来,您老不是干这行的么。”
老太监哈哈一笑,站起来走到炕沿凑近了问他:“贾先生,你看杂家可靠么?”
贾琮翻了个白眼子:“不知道。我没见过你,你又没自报家门。你二人都说是太上皇的人,我也没本事验证。你们说是就是吧。”
老太监连连点头,赞道:“果然是个极难得的。”乃随手丢给他一个薄薄的东西,转身就往外走。
陈氏也跟着他出去。自从老太监与贾琮开始说话,她便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再没一个动作表情。他二人到了外头,竟帮着贾琮把门关了!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当真从外头把里头的门栓子给拴上了!贾琮瞧了那门半日,叹道:“果真行行出状元!这陈姑娘去当贼多好啊!”顿时听见外头有那老太监闷闷的笑声。
贾琮摸了摸脑袋,有些弄不明白老太监最后那句话是何意。乃伸手去拿老太监甩在炕上的那物,朦朦胧胧瞧着仿佛是一张纸卷儿。因在“好想知道里头写了什么”和“爬起来好冷”之见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套了衣裳爬起来,点着蜡烛。
那纸卷儿是不知谁给高历的,上头写的是蝇头小楷:“琮三爷自幼极得贤王眼青,又多有言语称赞,若要拥立,贤王为先。他竟说有人更妥。较之贤王更妥当的唯有东狩那位之子。以臣立君,当幼者为佳。太上皇幼子有三,今上必不是;既云环三爷有心建安公主而无计求亲,庐王必也不是。唯余七皇子。七皇子于方雄初入京城之时失踪,却不见定城侯府有乱,此子必然藏的妥当。荣国府大太太即琮三爷嫡母便是那会子新得一养子,年岁与七皇子相当,其内侄女邢氏恰于京师之初乱不久嫁入定城侯府。晚生猜测,那大太太之养子保不齐便是七皇子。琮三爷说言‘拥立之佳于贤王’者必此人也。”
贾琮看罢大惊:“牛人啊!”又从头看了几回,顿觉头疼。
这玩意让那老太监看见可真不好玩了。漏了贾环有心建安公主,还漏了贾家藏着七皇子。难怪他们会来找上自己。方雄初入京师的时候何等凶煞,随手杀人如董卓似的。那会子敢私藏皇子,单单这个举动就能让人误以为贾家忠心耿耿。这老头在窗外听了那番无法无天的话没把自己一刀剁了,并不是怕误伤武曲星,分明是怕误伤忠良!贾琮心中暗喜:小爷的运气当真是好!
乃将这纸条子凑在蜡烛上烧了个干净,而后回到炕上倒头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