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道:“加官进爵。”
贾琮又笑了:“大姐,你在逗我!天子得昏庸到什么份上才能让他的大小老婆决定加官进爵,得了几个顽器就给人加官进爵的后宫女子也必没什么脑子。再说,我有那么无能么?自己没本事给自己挣前程,还得靠丫头做布偶讨好贵人?我若那么无能也不必要什么官爵了,就当个纨绔少爷挺好,硬给自己弄个当不来的官儿早晚被有本事的同僚弄死。”
陈氏闻言伫立了半晌,终长叹一声:“难怪刘公公贤王冯紫英都赞你难得,有几个你这年岁的能说出这番话来?”
贾琮“哎”了一声:“陈大姐,你还认识冯大哥?”
陈氏冷面道:“叛徒罢了。”
贾琮张了张嘴又闭上,踌躇半日,后还是说了:“虽说冯大哥也是给皇帝家卖命,树倒猢狲散、食尽鸟投林,他也没什么不对。各人有各人的难处,人家终究还有一大家子人呢。”
陈氏又不言语了,只拿眼睛刮刀子似的刮了他几眼。月色明亮、杀气十足。
贾琮全然无感,只小心翼翼的问:“那个……我听闻你们这样当卫士的都是从逃难的孤儿里挑的,为的就是不受家人钳制,可是真的?”
陈氏瞥了他一眼:“哪里听来的?”
“嘿嘿反正是有地方听来的。”
陈氏面上浮出一丝冷笑,在月光下瞧着有几分让人发颤。过了会子,她淡然道:“我是陈翼的孙女。”
贾琮动了动眉头:“好熟悉的名字。”须臾他“嗷”了一声,“陈翼不就是先前的齐国公么?你是齐国府的小姐?!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去干这个!”
陈氏道:“我幼时伶俐,让刘公公看中,假借慧妃之名要进宫去。”
贾琮倒抽一口凉气:“还可以这样抢人的……哎呀,你们府里当日也被方雄抄了。”
陈氏道:“他不抄圣人也会抄。我肯当女卫唯有两个条件,先帝驾崩后查抄齐国府、陈瑞文身败名裂。”
贾琮顿时明白当年他们家送陈氏进宫必也有好大一盆狗血,啧啧道:“我每每不断的在感慨,生活常比评话更狗血,果然它不曾让我失望。”
陈氏叹道:“凡入宫的女子,只怕本朝连前朝一并算上也唯有贾元春的命独好,遇上你们这几个兄弟罢了。”
贾琮打了个冷颤:“好险!我家的姐姐们皆聪明,幸而不曾遇见过刘公公。不然,待我长大了她们苦也吃尽了。”话一出口,旋即发觉不妥当,遂讪讪的说,“那个……我的意思是……我家姐姐没有习武的天赋嘿嘿嘿……她们都是文人只会写写诗填填词……”
陈氏苦笑着摆了摆手:“你说的本是实话。”乃又扭头瞧了几眼架子上的布偶,“我该歇着了,三爷请回。”
贾琮忙说:“大姐自便,我走了。”便转身干净利落的回屋去,也没给她作一个揖。
陈氏见他没了影子,自己一人在炕沿上坐着不动。隔了足有一刻钟功夫,门开了,外头溜进来一个人。陈氏忙站了起来。
那人低声问道:“贾琮如何?”
陈氏道:“毫无可疑之处。”遂将方才的经过说了一遍。
那人听罢了奇道:“你如此容貌他竟不曾宽慰两句么?论起来他也不小了。”
陈氏道:“齐国府的事儿他也不好奇。如冯紫英所言,此子不爱管闲事,惯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且他天生没长怜香惜玉的心,也没长抱打不平的心。”
那人道:“既不爱管闲事,他们家藏着七皇子作甚?”
陈氏道:“我有一思,恐怕有几分异想。”
那人道:“你说。”
陈氏道:“当日司徒磐给他下的批语是聪慧绝伦、胆大心细,并说此子重情且不肯亏欠于人。这会子我瞧着简直条条中的。他胆儿大,才敢堂而皇之在府里养着七皇子;因重情,在我跟前都敢替冯紫英开脱;至于他们家养七皇子的缘故,恕属下直言,怕不是因为忠心圣上。”
“是因为什么?”
“他既替冯紫英开脱,显见对圣人并无忠心。如此唯有是为了旁人才养七皇子的。我猜是因为林大人。”
那人皱了皱眉,半晌才说:“倒也说的过去。”乃又道,“此人若咱们不用,留给司徒磐太可惜了。你可能拿下他不能?若不能,待七皇子大了须得除掉为上。”
陈氏道:“凭我怕是不能的。七皇子才四岁,等他大了,这么些年与贾家兄弟相处,殿下自己想来能拿下他们来。贾环贾琮性情形似,到时候这两位必会帮着七皇子,怕是轮不到司徒磐的。”
那人又想了会子,道:“有理。”乃叹道,“待圣人还驾,最该赏的是林如海!教的学生胜过满朝废物。”遂命陈氏就在荣国府仔细候着,转身出门,没入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