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司徒磐命人将他家老二带去城外的人悉数拿了,交给秦三姑细细审问。因想着秦三姑往年皆干的是搜罗消息一类活计,乃命冯紫英帮着。二人审了数日,抓出了五六个探子,且是不同人送来的,皆没人受命要伤司徒岧性命。
这一日秦三姑才审完人回去,半道上蓦然见贾敘坐在路边一个小茶摊子上喝茶,还朝她招了招手。遂下马走过去:“巧的紧。”
贾敘道:“不是巧,我知道秦三掌柜早晚路过,已候了一个多时辰。”
秦三姑眉头一挑:“将军可有事?”
贾敘道:“有。在下与三掌柜正查同一件事,遇上了个关节。我遂想着,横竖我过不去,不如送给三掌柜。”
秦三姑奇道:“将军倒是大方。”
贾敘道:“三掌柜也未必有法子,只怕须得托冯将军出面。”秦三姑定定的瞧着他。贾敘道,“有一个人纵然不知情,只怕也有些消息。只是那人不是我能探得到的。听闻冯紫英将军与锦乡伯府的大爷韩奇交往颇深,可否请他托韩大爷打探一二?”
秦三姑皱眉:“韩奇?”
贾敘道:“韩奇之祖父。”
秦三姑大惊:“韩老太爷素来方正,竟也卷进这些事里头了?”
贾敘道:“不是韩老太爷,是他那个死了的儿子韩光。韩老太爷仿佛知道一二,早年韩二爷死的时候韩家细查了许久。”
秦三姑点头道:“我知道了。”
贾敘又道:“另有一事。荣国府家学中有位姓魏的先生,我前日才刚查到他头上,他竟已不见了!你们终究是公人,烦劳帮着留神些。”
“魏先生?”
“此人因爱慕他们府里的大小姐,悄然学琴多年,一副痴情模样。如今那大小姐已定下婚姻他也依然不曾成亲。”贾敘道,“实在他不娶妻大约并非为了贾大小姐。只盼着是他自己藏起来了、没有被灭口才好。另有,那府里的小兰大爷显见露给过他不少事,我说想问问,环三爷不肯答应。不如你们设法问问。”
秦三姑略吃了一惊,旋即道:“此事不难。”
贾敘苦笑道:“有些事三掌柜并冯将军办起来委实不难。”乃站起来抱拳,“烦劳了。”立时撤身疾走,眨眼不见了影子。
秦三姑当即调转马头奔去冯府告知此事。冯紫英大惊:“韩光乃是死在鲁王之手,我早知道的。只不曾想他也投了主家。”又摇头道,“贾兰委实没人留神,他们倒是无孔不入。”
秦三姑道:“天色尚早,我去荣国府,你去锦乡伯府。”冯紫英应了。
秦三姑赶到荣国府一打听,小兰大爷一大早被环三爷拎出去了,还没回来。因此事要紧且乱,她遂在此候着。幸而不久便是晚饭时分,他二人回来了。可惜贾兰实在已想不起来自己告诉过魏先生什么了,秦三姑问了半日,并没有多少有用的。
只得拽着贾环出府,命他领路去看了看魏先生的住处。因见他的院子干干净净的,连书上都少有批注,毫无蛛丝马迹,叹道:“怕是让人搜刮一回了。”
贾环道:“前日来的时候就这样,没动过的。”
“他可有什么亲眷么?”
贾环摇头:“无亲无故,连窑子都不去的,简直不像个男人。”秦三姑瞪了他一眼,又细细搜了一回,并无所获。
另一头,冯紫英告诉韩奇他家二叔当年恐怕暗中投了什么人,韩奇毫不吃惊,淡然道:“你竟也知道了?”又叹道,“我祖父说,人都死了,横竖是他自己作的,怨不得别人。”
冯紫英道:“我瞧着兄长并不是糊涂的。如今又有一桩事扯到他头上,不知兄长可有教我的?”
韩奇皱眉道:“我二叔去了多年,我们家也并未追究,怎的又有事了?”
冯紫英道:“实不相瞒,前些日子小弟查出有人想行刺二殿下,只不过未曾动手事已败露。小弟一路查下来,竟与令叔有几分瓜葛。”
韩奇大惊:“不可能!我二叔在太原为官多年,与燕王全无干息。”
冯紫英道:“只怕是令二叔身后之主。”
韩奇怔了怔,半晌,苦笑道:“我当真不知道。”
冯紫英道:“韩老爷子只怕知道。”
韩奇犹豫片刻,摇头道:“他老人家纵知道也不肯提的。实不相瞒,我二叔去了这些年,老爷子一直没消气。”
冯紫英拱手道:“拜托兄长了,此事要紧。”
韩奇苦笑道:“我可以一试,只是未必能成。老爷子倔的紧。”
冯紫英垂头道:“兄长只往小弟身上推便了。你只说,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韩奇大怒,拍案而起才要发火,却见冯紫英面上冷森森的望着自己、又躬身行了个礼,硬生生将怒火憋回去了。半晌,拂袖而去,撂下冯紫英自己在外书房中坐着。冯紫英并不介意,多喝了一盏茶才走。
次日一早,贾环才吃了饱点心陪着赵姨娘去了周姨娘屋里逗奶娃娃,外头有人来回道:“锦乡伯府的韩大爷来了。”贾环不舍的瞧了瞧小贾玦,换衣裳出去了。
到了外头见韩奇,笑道:“韩大哥,许久不见。”旋即奇道,“仿佛精神头儿不大好似的?”
韩奇叹道:“环哥儿,我寻你打探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