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贾家哥俩商议好了应对曾二姑娘的点心,谁知后头她竟再也没送来了。贾琮自然无所谓,贾环心里多少有几分惦记,如同西洋故事中等屋顶的第二只靴子一般。陈瑞锦却明白这女子必有算盘,向贾琮道:“咱们走的哪一日,她若悄悄跟着,怎么办?”
贾琮一愣:“哈?谁?”
“曾二姑娘。”陈瑞锦道,“她八盒点心一首诗撩拨了环三爷便不露面了,若说她只为了一偿年来相思,你信么?”
“不信。”贾琮撇脱道,“她显见是为了日后不随便嫁给阿猫阿狗。你是说,她想跟我们走?”
陈瑞锦道:“未必。我若是她,少说能想出十二种法子来黏上环三爷,唯有这种暂且想不出如何不撕破脸。”
贾琮耸肩道:“那就撕破脸呗。”遂撂开不理。
另一头,钟珩与庐王处了些日子,颇为顺心。曾椟等人都知道他是个钩子,真正要紧的是他叔父,遂个个待他极好、又并不甚讨好。并有钟威再三命他休再去做什么山贼,说多了钟珩也渐渐听进去了些。只是依旧觉得有几分对不住水溶。
贾琮遂对他说:“你实在觉得不好意思走,就当是欠水溶一个人情,来日得机会还他。再说,水溶手中不止你一个人,少了你他的事业照样做。多年来也没见他给你升职。如今天下大乱、机会众多,你得了更好的去处换地方也说得过去。这个叫做双向选择。”钟珩默然。贾琮想了想,又道,“他若说,小钟啊,其实我旧年想调你去某处的,因着什么缘故不成;前年也想,又因故不成……你瞧这都是不凑巧不是?我还想着下个月就调你去某处呢!我还想把女儿嫁给你呢!如此这般,你最好都别信。”
钟珩苦笑道:“我知道。”
他又想了几日,终向庐王告了个假,要去别处办事一趟。庐王唠唠叨叨的“师父早些回来”,又扯着他万般不舍,唯恐他一走原先那位杜师父回来。倒是曾椟满眼都是欢喜、面上还扮作无事。原来贾琮为免他啰嗦,告诉他钟珩是自己设法弄走的,让庐王得空去粘钟威请教几回武艺。钟珩遂单人独骑的走了。钟威不曾去送,只叮嘱“早去早回,勿拖泥带水”便罢,一头暗暗盘算替他娶媳妇。倒是小庐王亲送出了城外,委屈着小脸远远看着他没了影子才罢。
贾琮等人这头帮着范诚四处寻房屋、请先生、依着户籍安排学生入学。许多人家大些的孩子已是劳力,不愿意让他们去念书;范诚还去劝说。贾琮笑道:“你是大人,该摆威风的时候不摆威风。”遂命下头办事的人说,谁家有适龄该当念书的孩子不许念也行,多增一笔“自教税”,这税还收得颇高。
范诚忙说:“万万不可!岂能随意增税?有损我主名声。”
贾琮道:“无忧,仅仅多收一笔税还扯不上名声,各家王爷增收的税多了去了。再有,俗话说,天高皇帝远。庐州这么小,谁会留神你们收点子小税?纵有留神的也掀不动什么波浪。”范诚拿他没法子。
又有人来报,某富户宁可多出税钱,不肯让儿子念书。原来那儿子是前头那位媳妇留下的,那媳妇与人有私已被休了,富户疑心不是自己的种。贾琮遂说算了。范诚想帮那孩子一把,贾琮摆手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范大人,你没那么多闲工夫。最多问问孩子可愿意去养生堂过日子。他若不愿意便罢。”
范诚果然使人去问,那孩子当真愿意去养生堂!原来平素那富户待他极不好,时常打得浑身是伤,自从他母亲偷人被拿他便没吃过饱饭。贾琮让下头的小子向那富户说:“你既舍得如此待他,可见你已查明白了此子不是你的。既不是你的,养他作甚?”
乃命人替那孩子立了户籍,送去养生堂。贾琮特告诉他:“除非好生念书、考取中学堂高学堂一路科举过去,不然你这一辈子都被你那后妈生的弟弟踩在脚下。”
孩子含恨道:“我母亲是冤枉的!”
贾琮道:“世间冤枉的人多了去了,千古只出一个包青天,早已死了数百年。你白白哭死恨死皆无用;有本事就考取功名当上大官,查明旧案亲自替母亲申冤。”孩子咬牙应了。范诚本想宽慰宽慰他,听了贾琮所言,低叹一声,转身出去。
诸事渐了,荣国府的人也该北上的北上、南下的南下了。贾琮借着这些日子忙学堂之事早与范诚勾搭上了,贾环已被他挤去一边。他还嫌不够,提笔稍改了一首毛。主席的《贺新郎》写在案头。
贾环瞥见那句“算人间知己吾和汝”,不禁捂脸:“没眼看!哪有这样撬人家要紧幕僚的。”
贾琮摇头晃脑道:“十八世纪什么最重要?人才!”贾环翻了个白眼。
恰在这会子陈瑞锦侧耳听了听,含笑道:“环三爷可以安心了。”
“嗯?”
“第二只靴子掉下来了。”
话音刚落,外头有人来回道:“庐王府前些日子来送点心的那女人又来了。”贾琮陈瑞锦同时大笑。
不多时又是那个曾二姑娘手下的媳妇子进来叩首,说是替主子送点心。却见她满面忧色,眼睛也哭肿了。贾环本也想扮一回戏,偏贾琮在旁挤眉弄眼、陈瑞锦也与他应和,顿觉无趣。乃命人收了点心,又赏她两串铜钱。那媳妇子欲言又止,半晌,忽然垂下泪来。也不收着钱,跪下给贾环磕了三个头,起身便走。她不玩这一套还好些;这般诱敌之计已是翻着各色花招使烂了的,贾环实在没有兴致,挥手让她走了,一壁命人收起那两串钱来。
果然,那媳妇子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再向贾琮双膝跪倒,拭泪道:“三爷,我们姑娘病得着实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