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姑娘赶忙还礼,又有几分羞惭惭的,低头坐在炕沿上搓裙带。
小溪乃道:“不知道姐姐与我家大哥是如何见过的?”
半日,李姑娘才垂着头说:“不过是买东西的时候偶遇罢了。”
小溪道:“想来是有人让你在某处候着他、特特偶遇的?”
李姑娘羞红了脸。
小溪又说:“只是如今此事已然戳破,想来这门亲结不成了。”
李姑娘立时红了眼,又候了半日才略带些哽咽的说:“我是实心瞧上了他的。”
小溪瞧她有几分可怜,道:“我大哥也瞧上了你的。纵然你们还有缘分,也断然不可这般结亲。”
李姑娘忙问:“为何?”
小溪道:“因为你二人相见本来便是你设计他,他一大家子皆心里不痛快,纵强成了亲,乍一开始还罢了,过两年有了个磕磕碰碰,他们定……定然……”她想了半日,忽然红了脸,“我忘记后头该说什么了。”
李姑娘瞧她小小年纪说话如大人一般,早猜是背下来的,不禁莞尔失笑。
小溪愈发窘了,垂头道:“横竖最后他们之意便是,若心中有疙瘩还强结亲,来日李姐姐怕是要吃许多苦,吃不尽的苦。万一大哥哥有了旁的心思,你一辈子便完了。”
李姑娘大惊:“他有了什么旁的心思?”
小溪道:“左不过是娶小老婆之类的。”
李姑娘脱口而出:“你们家的男子不是不娶小老婆的么?”
小溪一愣:“哪有此事?我家哥哥凭什么不娶小老婆?从前不过是家里穷罢了,压根儿娶不起。如今家境渐渐好起来……”
李姑娘急了:“她们明明白白跟我说,贾家的子弟都只对媳妇一人好的。”
小溪登时明白,平素他们几个随口说来日不纳妾的闲言碎语让人捅到八王爷跟前去了。遂忙说:“只怕是误传,贾家有两位庶出的小爷,因他们自己本是姨娘养的,吃了许多苦,才说来日不要小老婆的。”
李姑娘又愣了。
小溪接着说:“故此李姐姐若依然有心于大哥,眼下这次怕是不成的。若为了名声面条,咱们也可以再等些时日,寻个极好的借口了断此事。且看来日可有缘分。”她诚心将“面子”说做“面条”,又假意绷起脸来。
李姑娘苦笑道:“今日都已然这般模样,来日去哪里寻缘分。”因低头垂泪。
小溪摇头道:“不对!李姐姐,你这会子应当说,既这么着,你也不是嫁不出去,就此一刀两断才是。”
李姑娘听她如尖刀般的童言无忌,愈发泪如雨下,半晌才道:“那一日委实是伯母使人领着我在哪儿候着的,只是……”
小溪瞧她哭的那模样有几分不忍了,缓了语调道:“我倒是信你,只是那个八王爷太高明了,我们全家皆不敢沾惹。缘分一事,谁说的准的?若你二人当真有缘,哪怕生在仇敌家也能最终到了一处。”
李姑娘虽有心说王爷乃是天家贵胄,偏自己一想,既是天家贵胄何须算计旁人谋亲呢?又咽了下去。只是依然有几分盼着来日另有缘分。
李家算是暂时安抚了,想来不会再去纠缠。另一头,贾四只拿着“街头偶遇本是遭人算计”去告诉长子,又说:“你娘很喜欢那女孩儿,故此我想着,此事先晾一晾,过两年再瞧。总不能让一个疙瘩压着咱们全家悉数不痛快。待两年后此事凉了,若两家依旧有心,还可以悄悄再续前缘。”他儿子委实爱慕那女子,虽心里难受,因他父亲说了过两年再瞧,也算有个盼头。加之人本来老实,便答应了。
贾四有几分不踏实,回头向贾赦道:“该不会这傻孩子当真相信了两年以后能成吧?”
贾赦道:“他二人不过寻常街头遇见罢了,这般来的快之情去的也快。依我说总归是平素见的美人太少,不如让他去做事去,我就不信两年后他还记得那女子。若当真还记得,咱们设法断了她家与李家的情分娶回来便是,龚先生大约做此事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