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潮儿冷笑道:“莫非令军师还想让老夫心服么?”
“不错。”贾维斯道,“便是要将军心服。既这么着,咱们南平再战。”乃做了个手势。只听“镗啷啷啷”一阵钲响,敌营鸣金收兵。贾维斯竟不曾多个一言半语,拉着人马走了!
郑潮儿愕然立在当场。半日,方才那参将忍不住嘀咕道:“行军打仗哪有什么偶然,让人算计一次便是死。命又没有第二条。”
郑潮儿闻言长叹一声:“你说的是。倘若这林军师当真想要我性命——贾维斯方才所立之处,弓箭未必能及,而火。枪必及。”
后头有个懵懂的亲兵道:“他们既撤了兵,莫非不想与将军为敌?”
郑潮儿摇摇头又点点头,道:“他们委实不想与我们为敌,偏又实实在在是我等之敌。”又长叹一声。
另一位参将道:“将军,这么看他们是已夺了南平?”
“自然。”郑潮儿闷声道。乃领着兵马出了谷,整顿一番方往南平而去。
本以为到了南平便是一场攻城恶战,谁知那儿城门大开,县令领着人迎在门口,一望见郑潮儿就哭:“郑大人可来了!”
郑潮儿问道:“贾维斯呢?”
“刚走。”南平县令道,“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说是去沙县。”
郑潮儿皱眉道:“怎么他方才同我说南平再战的?”
南平县令道:“贾将军让下官告诉郑将军,他们本想与将军就在南平打一架的。因他们那个林军师想吃沙县的小吃,今日就先不战了。他们拔营去沙县,改日再与将军会站三明。”
郑潮儿怔了半晌,问道:“你可见过那个林军师没?”
“下官只远远的看见过。”南平县令道,“是个文弱书生,不足弱冠,长得跟姑娘似的好生俊俏,比寻常的姑娘好看百倍!端坐在我县衙大堂之上,通身都是才子气派;偏向贾维斯等人发号施令之时,锐气迸出似宝剑发硎。”
郑潮儿道:“可知道他大名否?”
南平县令摇头道:“贾军上下只呼其姓氏‘林军师’。”
郑潮儿苦笑道:“此子显见不曾把老夫放在眼里——好端端的吃什么沙县小吃。”因今日中了人的埋伏,士气略颓,乃命就在南平县歇息一晚上,养足精神明日再去三明。
次日,郑潮儿领兵出城赶了一日的路,眼见日头快要西坠了,遂择了处山势平缓之地安营扎寨、埋锅做饭。半夜三更,忽闻鸣金声起,山上骤然点起一大片火把。守夜的兵士敲起锣来,大喊“敌袭”。郑潮儿一骨碌爬起来,亲兵帮着他穿戴甲胄出了大帐,提枪上马。
眼见山上挑出的旗子又是“贾”、“林”两面,催马走近前去,贾维斯果然又端坐马上。他抱拳道:“郑将军,好久不见。”
郑潮儿道:“不是昨儿才见的?”
贾维斯道:“已过子夜,那日当算前日了。末将此来,只想请郑将军同往山上某处走一遭。”
郑潮儿问道:“贾将军可有事么?”
“有。”贾维斯道,“山上有个湖,我军已挖好了引水渠并架好了西洋火炮。只待末将一声令下,三声炮响,湖岸决堤,水淹下来便是汪洋一片。”
郑潮儿倒吸一口气,细细端详了贾维斯半日。他心中洞明:贾维斯不想杀他。乃喘了喘道:“老夫同你去看。”
贾维斯一提马缰绳:“末将替将军引路。”拍马在前走着。
郑潮儿只带着几个亲兵,让身后的将士皆好生守着营盘,跟了贾维斯一路往上。贾维斯指道:“这便是我军挖的引水渠。实在挖的不多,不过是借了此山本来水道或封或开。”走到半山腰,果然有个偌大的湖面,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出远近。
郑潮儿在湖边伫立了半日,问道:“这也是你们林军师之计么?”
贾维斯道:“郑将军该不会以为我们林军师当真吃沙县小吃去了?此处仍未出南平县所辖。前日末将与将军说,南平再战。”
郑潮儿赞道:“令军师擅用山水地势、神出鬼没,奇才也。”
贾维斯道:“郑将军想必又是误信我军已走、不曾防备?”
郑潮儿道:“倒不是。老夫着了你们一回道,已命人小心防备。你们今晚若是劫营,未必能讨了好处去。这般引水下山,老夫防不住。你们是在我扎营后挖的引水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