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西暖阁。
朱佑樘身体大为好转之后,已经开始批阅奏疏,不过一次也并不能处理太多的公务,更多时候需要司礼监那几位太监帮他打理和处置。
而最近非要他亲自处置的事情,也就是关乎到东西两场战事的功过赏罚。
“……陛下,兵部已就有功将领提出封赏的方略,共有十几个大项,关乎到钱粮和田地等赏赐,军功之外是涉及到西北军屯田的重新分配,兵部提请要在大同重新开辟几十万亩的土地,同时要兴修水利等增加农田的灌溉,再就是这个……”
李璋当晚负责在朱佑樘身旁伺候和讲解,他将一份东西呈递到朱佑樘面前。
“也有人提请将蔡国公继续加封,并将永平府等处赐给蔡国公,这关乎到来年春播新作物的事情,永平府地方上据说是已经做好准备了。”
“哦?是吗?”
朱佑樘乍一听这消息,还有些高兴。
朝中大臣终于开始上道了,居然主动提出要加封、赏赐张周?这免了皇帝很多事啊。
可当他看到那奏疏时,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看起来是在帮张周,但更多是文臣在耍小心眼,当一个人有功劳的时候,下面的人主动提出来要给他加封和赏赐,分明就是在离间君臣之间的关系,朱佑樘虽然是个闷葫芦,有社交恐惧症,但他心却并不笨,相反他在内心有一套很清晰的人际关系处理模式。
说白了,当有社恐的时候,往往也是腹黑的。
下面官员的这点小心思,完全逃不过他的眼睛。
“这哪里是在给秉宽请功,根本是在给朕摆断头棋啊,这群人,其心可诛!”朱佑樘毫不客气去评价这群人的动机和用意。
李璋也是小心翼翼道:“此战中,蔡国公虽未亲自上阵,但背后策划有功,论功的话应该以蔡国公为首,以奴婢所见,若是要行赏的话,必定是要以蔡国公为先的。”
朱佑樘道:“那就按照他们说的,给秉宽爵升一等,同时将永平府正式赐封给秉宽作为封地,尤其是永平府地方上的一些城池和港口等,一切都交给秉宽来打理。”
“这……”李璋似乎有些为难。
朱佑樘问道:“你是不是也想替那些人说,此无先例呢?自古以来,万户侯都是朝廷对有功之臣的赏赐,就算是当朝,有功之臣赏赐封地难道没有吗?云南、南直隶,就算并非是国姓的,也有自己的封地不是吗?朕不过是遵照祖制罢了!”
“是。”李璋赶紧应声。
“另外,永平府地方上的赋税,一切都交给秉宽来打理,如果旁人觉得不妥,那这些赋税等,就先以内府的名义重新进行分配,不走户部了,如果朝中有人说三道四,让他们直接来跟朕说。”朱佑樘显得不耐烦。
做决定已经无须通过朝堂,只需要他一言堂就可。
李璋道:“永平府本就处于京郊,过去数年内,以赋税等所收上来的,难以维系,都是要靠别的地方来给调拨钱粮的。还关乎到蓟州镇的开销用度,非常庞大。”
朱佑樘皱眉道:“朕是把永平府的地赐给秉宽了,并不是说把永平府的防务也一并赐给他,难道朕还要将蓟州镇的开销全归到秉宽一人身上?那是靠朝廷养着的,不是要靠秉宽一人养着的……但以过去几年……秉宽为朝廷付出太多了。说来也是让朕慨叹,一个臣子,能为朝廷带来那么多进项,一个人能顶半个朝廷了,就这样还要对秉宽挑三拣四,那些人是怎么想的?”
李璋也不知该怎么应答了。
在一个盲目信任张周的皇帝眼中,张周就是完美的圣人,这会还不如随声附和,让皇帝觉得你是自己人。
至于直谏什么的……压根就不是他李璋的责任,况且李璋也压根不是那种敢言直言之人。
“来年蓟州的预算增加,既然朕把永平府赐给秉宽,就不能让鞑靼人有机会去捣乱,朕至少要保证永平府地方上的安稳,再跟秉宽说,在永平府新开垦的土地,可以免赋税三年……五年吧。至于怎么免,或者是不是要免,让秉宽自己来定,毕竟那是他自己的地界了。”
朱佑樘本想给永平府的田地免税。
但再一想,那地方都赐给张周了,还说那地方的赋税等都交给张周来打理,转头就说要免税,那张周还能捞着什么?
不过免税到底是卖很大的人情,如果张周来给地方上申请免赋税,等于是让地方百姓惦记张周的好,同时也更有动力去开垦荒地……北方靠近边疆的地方,荒芜的土地以及荒野也是很多的,免税也是开垦荒地最好的手段。
以至于皇帝都拿捏不准,让张周自己去斟酌。
大概的意思是……
那地方是你的了,你想怎么玩,随你的便。
……
……
夜里,李璋踏着轻快的步伐,赶紧去找张周,要把“好消息”告知张周。
他在路上就做好计划,让张周觉得,把永平府封赐的事情,是他李璋在背后出力,也让张周觉得他李璋是“自己人”,而李璋为了眼前的地位,也是煞费苦心的,毕竟他是最清楚杨鹏要接替自己的传闻,也最怕自己失去皇帝的信任。
关键不在皇帝怎么用人,而在张周对他的态度如何。
当他得知张周还在戏楼,也不顾是什么时辰,直接就上门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