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瑗很泄气。
“无稽之谈!”他笑着捏她的鼻子,却也并不在意,道,“既然你和娘已经说好。四月二十日定要给他落发。早早落了胎发,才能有一头浓密的头发,可知道?”
语气似长辈包容小孩子无伤大雅的顽皮一样。
东瑗想。是因为诚哥儿出生头发就浓密乌黑,盛修颐才能允许她将孩子落发之事推迟二十天吧?
可东瑗明明记得,后世的时候,有小孩子的同事说过,小孩子脱胎发至少要五十天,一百日最好,否则失去了天然的保护,对孩子头皮不好。
古人却讲究满月落发。
一百日她是不指望的,已经推迟了二十天,她算是比较满意的。
她轻轻嗯了一声。
盛修颐顿了顿。又道:“阿瑗,有件事和你说。上次我去陶氏的院子,她说她身子重,夜里睡不踏实,怕是府里水池太多,她中了些湿气……”
东瑗眉头不禁蹙了蹙。
盛京的四月并不算湿漉。盛昌侯府几处小池塘就说中了湿气,太牵强。
她心念未转,就听到盛修颐继续道:“……内湿不好用药,需得慢慢调养。我最近也忙,忘了这件事,心里一直想着抽空去看看。方才去了她的屋子,她说越发重了。我已经吩咐下去,明日安排她去河北那边的庄子上住几个月……”
东瑗微愣。
她沉思片刻,推开盛修颐的手,坐了起来。
盛修颐也顿了一下,笑着半支起身子,问她:“怎么了?”
东瑗声音静而沉稳,问:“天和,陶姨娘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盛修颐一顿,也缓缓起身。
“你别骗我!家里的姨娘送到庄子上去,旁人定会有不好的猜测。陶姨娘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她就算真的病重,也不会提这话!她出去了,自有流言蜚语,钰哥儿怎么办?哪怕她不替自己想,也会为了钰哥儿忍着。”东瑗回眸,静静看着盛修颐,“况且府里才几个池塘?因这样就中了湿气,也太滑稽!陶姨娘不是这样恃宠而骄的人。”
盛修颐看着她。
阴晦光线中,她的面容看不清楚,可字字清澈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打在盛修颐的心头。
他遽然觉得自己多事了。
阿瑗不是他的母亲。
她比他的母亲聪明、敏锐,并不是个会被人欺负的女子。她对待下人和孩子温柔,平日里文静娴雅,却不是个懦弱的人。
他想着替她挡了不愉快的事,却忘了他的阿瑗是个敢弑君的女子。
她骨子里,并不曾对谁惧怕。她柔婉可亲,却将满院子的人看的清楚,心中早已有数,不会着了谁的道儿。
他的母亲盛夫人是个糯软善良的人,而阿瑗却是个外柔内刚、见识过人的女子。
他想着护她,却只会让她更加担心。
她这样一番话,不仅仅合情合理,甚至把人性看得那么清晰。对陶姨娘,阿瑗了如指掌。
盛修颐的唇瓣有了个浅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