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当家门面不大,好在上下两层,勉强也能坐个十来桌。不过穿过店面往后,倒是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子左边是厨房重地,右边是休息室和储物间,围起来还有点老派四合院的样子。
说到这个休息室,当初也正是因为它,我和云叔才得以认识。
那是三四年前,云叔在网上找设计师,而我那时正休假无聊,便按着云叔的的要求画了个草图,没想到他竟很喜欢,如此一拍即合,聊得多了也就彻底熟了,私下底还偶尔一起喝茶聊天。
我很喜欢云叔的随和通透,跟沈宴提到这个,他还假模假式地吃醋,将我圈在怀里,非要我答应以后再也不见他。不过那都是太远之前的事,不提也罢。
我沿着院子正中青石铺的小径走过去,右手边第一间就是云叔的休息室,以前是杂物间,改造后说是休息室,其实更像是禅室。
我不确定云叔在不在,刚过来时问了那大姐,她只来得及说黎叔临时有事走开就被人叫走。我站在门边,敲门的时候动作不由地放得很轻。
“进来。”真是云叔的声音。
我应声推门进去。
屋里空间同样不大,好在房型方正,陈设也一应简单古朴,泥墙木桌,竹椅油灯,所见之处让人实在想不起外面的灯红酒绿,倒也显得宽敞。
云叔躺在靠墙边的躺椅里,身上盖了条毛毯,侧着头往我这边看,似乎视力不太好,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是我,顿时笑了笑,说:“你来了。”
“云叔。”
我走过去,在他侧首的小凳子上坐下,握了握他搭在胸口的手。他瘦了很多,因此看起来也老了不少,脸色不好,白里隐隐透着青,不过眉眼间仍是一贯地平静淡然。
“你黎叔说你忙,看来是真忙,都瘦成猴子了。”
没想到我还先被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脸,笑着说:“猴子多自在,我这天天关在办公室里,一个项目接一个项目地赶,想来看看您都总没时间。”
云叔笑了笑,说话明显气力不足:“那说明你做的好,别的设计说不定都没饭吃。对了,你吃了吗?”
“吃了。跟同事一起过来的。”我说,转头往屋里看了一圈,又问云叔这么冷的天,怎么没在屋里放个暖炉。
云叔摇摇头,笑着说:“太暖和了不好。”
我起先没明白,明明他的手都冷成那样,不过看云叔眼里的笑,突然就开窍了。他不是不喜欢暖和,但也许冷更容易让他保持清醒,而不是昏昏欲睡。
我有点心疼,将他的手放回毯子底下,仍然握着不舍得松手。想了想,还是跟云叔说了上次在山上碰到黎叔的事。
“我没想到他也会去拜菩萨。”我望着云叔微微含笑的脸,“黎叔很担心你。”
云叔安抚似的在我手心里捏了一下,还是笑:“我知道。”
我有点意外:“他跟你说了?”
“没有。”云叔摇摇头,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又笑,“他的衣服袖子上被烧了个洞,自己却没发现。不过你黎叔也是,我平时看看佛经,他还嫌伤眼睛。”
想象黎叔对云叔责备之余又心疼不止的样子,我心里顿时也是五味杂陈,一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怔愣着,猝不及防又被云叔无意戳到痛处。
“你跟他还好?”
我知道他说的是沈宴。他知道他的存在,只是一直没有见过面。也许真是命中注定。我不忍心让云叔担心,便说还好。
“那就好。”云叔撇开头咳了一声,意味深长地又说,“咱们的路不比别人,风风雨雨的不少,能在一起实在不容易。”
“我知道。”我说。
电话响起的时候,我有点烦躁,扫了一眼就摁断了。是威廉。我知道他们在等我吃饭。只是相比外面不合时宜的热闹,我总害怕我跟云叔的缘分,见一面就少一面。
“同事找你了吧?”云叔什么都知道,笑着问哦。
“嗯。我让他们先回去。”
“不用,你有事先去忙,回头再来看我也是一样的。”
“云叔。”
他又捏了捏我的手,放开,笑着说:“别担心,我一直在这里,没事就过来陪我说说话。”
到底还是收拾好表情回到饭桌上,威廉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凑过来问我是不是去看黎老大。我明知道他开玩笑,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反感,垂着眼没理他。
我心情不好,饭也吃多少,坐着就只想抽烟,可我自己的没带,只能问威廉要。他们反正也已经吃完了,正饭后余兴聊昨晚的球赛。
威廉将烟盒递给我,我抽了一根,正要点火,却被斜对桌的艾伦伸手就抽走,我没有一点防备,顿时就火大。
“操,我抽烟碍着你了?”
“没碍着我。”他老神在在,“不过碍着大家了。这里写着禁烟,这么大的字你看不见?”
艾伦没说错,我只要一抬眼,随处都看得到“抽烟罚款”的标识。可就算他是对的,我还是心浮气躁地恨不能朝他脸上挥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