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声泪俱下地告诉大家,他们大房的人在竹哥儿的床下找到一窝耗子,而大少爷白天也在西山花园和西跨院发现了数以千记的这种东西,其中以现已被烧成一片白地的西跨院居多。经过一番缜密的分析推理,现在他们可以完全肯定,是有人在西跨院里大量豢养了这种东西,并且引诱着韦哥儿拿去放在竹哥儿的床下,这才招来了病邪,害的竹哥儿遭了这么大的罪。
绩姑娘挑挑眉,西跨院里从前住的是三小姐,这个“有人”说的当然就是三小姐了。对于这个在府里住了半年,成天像受气小媳妇样泪汪汪的三小姐,绩姑娘一直寄予同情,很难想象三小姐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时候,汤嬷嬷悄悄拉过绩姑娘,把三小姐在水商观中的道出的原委大致讲了一遍,并且语带难过地说,这些事老太太也已经全都知道了。
不过老太太说,虽然韦哥儿弄那些东西乱放,一时不慎最后惹出了祸;虽然少夫人知道韦哥儿把那东西放到西跨院小厨房,一时疏忽也未加阻拦过;虽然二太太知道西跨院里那东西成灾,一时疏忽也没批准拨发灭鼠药品……不过,说来说去三小姐毕竟才是西跨院的正经主子,她的院子里出了事,她也要担着一份责任。老太太深谙“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不欲让各房的人脸上难堪,尤其二太太是当家主母,维护她的威信对于全家人都有好处……
所以,老太太立意要委屈三小姐一回,要在明面上把这桩过错算到她头上,要让她当众给少夫人磕头斟茶赔罪。
老太太的想法是,这次的鼠患中,竹哥儿是最大的受害者,竹哥儿他娘也跟着担惊受怕了一场,不如象征性的罚一罚逸姐儿,让这小丫头给她长兄长嫂磕个头赔个罪,这桩事就算了了,竹哥儿已然复活,一家人皆大欢喜。等过几日腾出手来,办了那个刁奴王启家的,除了西跨院之前被昧下的四百两银子,她再从公中拨个四百两,凑个好数字给逸姐儿添个嫁资,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补偿吧,毕竟逸姐儿她也没做错什么,可怜见的一个小丫头。
至于“神仙托梦给逸姐儿,授法救活竹哥儿”这整个一件事,老太太是绝对绝对不打算公开的。
罗家先后死了两个小辈,又先后都被神仙救活了,这种事也太扎眼了,难保不惊了那些歹人的耳目,倘或再传出什么“第一医药世家罗家有起死回生秘药”的流言,引得各方的贼人、亲友和权贵人物,甚至是当今圣上,都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向罗家索药,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总之,此事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
老太太已经自编出了一套说辞,对外,他们就说其实竹哥儿之前并未死,只是暂时虚脱致晕了,大家太伤心之下竟未细查。外出云游的老太爷听说了此事,悄然归来为竹哥儿诊病,但他老人家不喜欢现身相见,就留书一封授法给前哥儿,前哥儿依法这才救活其子。而私下里,老太太自然会把“逸姐儿梦见一个老神仙,并用自己的美丽容颜交换来了救表侄性命之法”的事告诉前哥儿他们小两口,他们承了逸姐儿的情,自然会加倍的对逸姐儿好。这样,没亲娘照拂的逸姐儿就可以在兄嫂的疼爱之下长大,一家子人和和美美的,她瞧着也喜欢,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一边儿,老太太才刚跟汤嬷嬷商量好了这套说辞,还未来得及跟何当归通一通气,串好供词,那边儿董氏就已经吵上门来了。
老太太得知董氏是来给竹哥儿讨公道的,心头一时有些犯难了。本来她也同意还大房一个公道,也打算拿逸姐儿开刀,可是现在冷不丁的就让逸姐儿出来给孙媳妇磕头赔罪,小丫头心中难免委屈,万一她存着自己功大于过的想法,一张口把老神仙教她救人的真相抖出来那就糟了。因此,老太太打算着今夜里先双方调解一番,息事宁人,等众人走了之后再跟逸姐儿把道理说通,让她第二天主动去给她表嫂认个错。孙媳妇兰姐儿是个知书达理的贤惠女子,又怎会认真跟个小孩子计较?
汤嬷嬷对老太太的想法也表示了赞同,这样子处理下来,罗府里外都体面,各房的人也都会满意的:大房给竹哥儿讨到了公道;二房二太太失职之事就算无风无浪的揭过去了;四房里贫穷的三小姐即将得到八百两银子的巨款,就算她开始要受一点委屈,等银子送过去后,她也定会乐开了花。
其实这样安排也是为三小姐好,毕竟在这偌大的罗府里,大家对她难免有照顾不到的时候,什么无私救人的好名声都比不上沉甸甸的银子来的实惠。虽然有这样一段“纵鼠伤害表侄,当众磕头认罪”的过去,对三小姐将来的议亲是个污点,不过他们罗府的家世又好,门第又高,老太太又心疼三小姐,将来自然会给她寻一门好亲,再多多贴些嫁妆补偿她。
董氏气势汹汹地闯进来后,汤嬷嬷怕少夫人在气头上说出什么重话来,以三小姐那样软和的性子,定然是承受不住重话的,于是她就派了阿绩站在三小姐的身后,并告诉阿绩,只要觉得情形不对就先把三小姐搀回房中,容后再做计较。
☆、第102章 年轻的老人乎
更新时间:2013…08…13
何当归在自己房里喝凉茶喝的胸口闷凉,当下接过了绩姑娘端来的黑枣益气茶,乐呵呵地道谢之后,她就开始满脸幸福地啜饮起来,一副不知眼下情势迫人的傻摸样……
老太太和汤嬷嬷对视一眼,皆在心中叹气,只怕她觉得自己立了大功劳,救了竹哥儿的性命,现在还一心一意的等着竹哥儿的娘来感谢她呢。唉,真是个傻孩子呀,这次少不得要让她受一回委屈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有这样做对罗家才是最好的。两人同时甩一甩头,忽略了心头的不忍。
而罗白芍此刻对董氏为子寻仇一事完全失去了兴趣,她兴奋地上前围着何当归转了两圈,盯着她的脸瞧了一通,最后还上手摸了两下。盯着何当归羞赧低头的样子,罗白芍开心地问:“三姐姐,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从前不是说你的肤质有点特殊,晒都晒不黑的吗?”
看到何当归张了张嘴,一副要作答的样子,老太太连忙出声拦了下来:“芍姐儿,你三姐姐旅途劳累,这些闲话你姊妹俩改天再说吧!过几天宫里放出来的上官嬷嬷要亲自给你们上礼仪课,你还不赶快回去好好准备准备,真不让人省心!”说到最后,老太太破天荒的对罗白芍用上了严厉的苛责口吻,让罗白芍一时惊的讲不出话来。
汤嬷嬷心头暗松了一口气……脸是怎么变黄的?这个不能说!
董氏从没听老太太呵斥过她的两个亲孙女儿,见此情景,她的心头不由泛起一阵狐疑。
刚刚还听汤嬷嬷说什么“把咱们家的大功臣接回来了”,董氏心中不忿道,何当归算是哪门子的功臣?呸,一个外来的野丫头,在府里住了半年,动不动就用她那一双勾魂的眼睛看罗白前,引得罗白前经常为她出言解围,哼,表哥表妹眉来眼去的,打量自己是死人呢!
其实,董氏半年前就知道,韦哥儿往西跨院的小厨房里端去了一窝耗子。
她不赞成儿子玩那些东西,可是屡禁不止,除了照顾孩子,她还要忙着背《笑话录》去哄老太太开心,忙着找各种理由去分孙氏的当家之权,忙着设法去拴住丈夫的心。儿子为了留下那窝东西,哭哭闹闹吵得她脑仁儿疼,她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让儿子拿到琉璃堂外养。后来知道儿子拿去了何当归那里,而何当归却敢怒不敢言,她的心头还升起一阵快意,觉得儿子小小年纪就懂得帮母亲整治情敌,真是个孝顺孩子!没想到那一窝东西在情敌那儿安家落户,迅速发展壮大,最后又被儿子引进回原产地,还害得另一个儿子差点一命呜呼,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董氏不愿自尝苦果,就想来这里找一找何当归的晦气,吐一吐自己胸中的怨气。想到罗白前对自己的种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