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的中途心惊胆颤。他习惯性地摸向腰间,落了空,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回到旅馆后,荷伦安休息了足足一天,因为尝试使用冰锥之地让他当晚做了噩梦。半夜惊醒的时候,残耳上的痛还鲜明得仿佛那里有一个新的创口,他不敢回想自己梦到了什么。他把房间所有的布帘都拉开,在明亮的晶石光芒中步向窗台,稍微探出上半身,大口地吸入微凉的夜间雾气。水汽沁入胸部,有薄荷的效用。改站为趴,他趴在窗台上,用手撩拨无形的夜色,感受冰元素难得的活跃。他知道自己的魔法无法超越上一辈子,他还是他,还是那个只有半桶水的冰系法师,希望这点蹩脚的魔法,足够他完成目标。
歇够了,他回到床上,继续并不怎么安稳的睡眠。
养精蓄锐够了之后,他来到了克雷兹狂狮佣兵小队住的旅馆,刚在旅馆附带的小餐厅里坐下,一个白发的男人就凑了上来,“早安,我可以坐下来吗?”荷伦安打量四周,的确坐满了人,便点了头。男人坐下之后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哈伦希尔,很高兴认识你。”荷伦安现在才看到自称哈伦的男人手臂上有一个臂章——黑底红狮,宝石镶嵌。他猛地站了起来,紧张得呼吸都不太顺畅了。
哈伦没有心理准备,愣了一下,随即温和地笑了起来,“你发现了?来,别紧张,喝点牛奶。”
荷伦安早已经准备好了说辞,他向来是个乐于预习的好学生,记性也不差,唯独临场应变不够好,一旦慌张起来,他就会乱作一团。现在,他的脑袋里充斥了各种字句,乱如麻花。
“进阶成功了吗?”哈伦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清水,问道。
荷伦安很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哈伦说:“你要问哪方面?为什么我知道你要进阶?这不难,我在给小汤姆的冰块里加入了一点特殊的魔力,你知道的。”
这提醒了荷伦安,魔力像风,本来是无法识别它来自哪里属于谁的,但特别有天赋的法师能凝结出一种自己独有的魔力,注入某些媒介之后就会成为类似追踪器的东西。他曾经想练习这个,只是失败了。
“你的意思是……”
哈伦放下杯子,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嗯,我知道你来过这里打听我们的消息,也知道你住在哪里。”
为什么?荷伦安不用开口,疑问便在脸上表露无遗了。
“怎么说呢,”哈伦的指尖蹿起一条冰舌,化解了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火球,“只是好奇而已。”
荷伦安被突如其来的火球吓了一跳,旋即四下张望,只见一个火红短发的青年从楼梯上下来,鲜艳的发色让他十分突出,走到近处才看到他的眼睛是灰色的,像烈焰焚烧后残余的灰烬,黯淡却有星星点点的火花闪动。荷伦安觉得自己被厌恶了,没由来的。
哈伦伸长左手,抓住了红发青年的腰带并把他扯近自己身边,介绍:“我们的火系法师,暴躁的小火龙,伊佛力亨特。”
伊佛力又砸出一个小火球,落在哈伦长发的发梢,但来不及点燃就被熄灭了,他只得愤愤地坐到桌子的另一个座位上,抢过哈伦的早餐大口撕咬。
经过这段小插曲,荷伦安放松了不少,两人的互动看似粗暴,却无时无刻不显示出高度的默契,正如曾经……他抬头,恰好看到哈伦的白色刘海,与伊佛力截然相反的模样,那是一头雪一般苍白的头发,哈伦的肤色也比一般人白,瞳孔是海水般的蓝。
直觉告诉荷伦安,这两位冰火法师中,眼前的冰法师毫无疑问是主导和强势的一方,因为哈伦的身体比伊佛力健壮,更重要的是,清澈瞳孔里看不出来任何情绪。荷伦安太熟悉这种看似无害,实际上能在无形中之人于死地的人了。他的才智不足以看出来这么深奥的人性,他仅仅是凭感觉判断出来了,凭那股熟悉感他知道,这个男人的海水似的的瞳色底下很有可能藏着一片黑色的沼泽。
克雷兹狂狮佣兵团里的人都是这么复杂的吗?荷伦安心跳得有点快,他暗暗鼓励自己,不能再当十几岁的中学生了,他必须开始成长,哪怕面对的都是这样的无法看透的人。
荷伦安的判断不错,但也有点冤枉了伊佛力,这个红发的小伙子,其实是第一分队里最容易看透的人,火一般燃烧的人,不屑于掩藏黑色的杂质。这些,在日后的相处中,荷伦安才能慢慢了解。现在的他,迫切需要的是进入这个佣兵团的通行令。
他酝酿了好一会儿,终于把最迫切的愿望说了出来,“请、请让我加入你们!”
哈伦眯了一下眼睛,“哦?为什么?”
荷伦安说:“我需要钱,或者……怪物,所以我想跟你们做佣兵任务。”
哈伦问:“你打听了我们来这里的任务,是吗?”
荷伦安不明白哈伦问这个问题是为了什么,只得回答:“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怪物角斗而来的。”
哈伦说:“好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这一支小分队,会待到怪物角斗开始为止。”
“你的意思是……”
“我们不会再接别的任务,就待在这里,三个月。”
一团烟火在脑袋中爆炸,荷伦安像被冻结般怔住了。他没考虑过还有这个可能,如果佣兵小队这三个月内不做任务,他即使加入了又有什么意义?他将失去得到钱或怪物的机会,即便赶得上参加这一次与怪物角斗相关的任务,甚至帮上忙,让它顺利完成了,他得到的报酬也来不及参加角斗了……
哈伦伏在伊佛力的背上笑了起来,伊佛力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但没推开他,含着一大块肉嘟囔道:“你他妈的重死了!”
哈伦直起身来,对荷伦安说:“这位先生,我建议你不要当任何一个队伍的军师。”
荷伦安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这种错漏百出的思考方式,不帮倒忙就算是最好的下场了。老实说,他觉得自己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伊佛力把啃干净的骨头扔进装面包的竹篮里,摸着肚皮说:“哈伦,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为什么要拐弯抹角,像个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