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考场和汤阴县的考场完全不同,考场由二十条阴森森的长巷子组成,按照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子丑寅卯。。。。。。编号,每条巷子有大约一百个小房间,共可容纳两千名考生同时考试。
但这次解试经历了县试淘汰,筛去了一大半,只剩下五百七十余名考生,用六条巷子便足够了。
在贡院右面是一组占地颇大的建筑,这里就是审卷院了,审卷考官和考题便锁在这里,评卷也会在院内进行,里面有一座三层的高楼,叫做劝学楼,是整个贡院的核心。
此时,在劝学楼三楼,主考官欧阳、副主考郭百颂、韩宏俊以及知州梁逊、通判贾筌等等十几名官员聚集一堂,这里即将举行启题仪式。
按照朝廷的规定,考卷只能在正式考试前开封,必须由知州、通判等高官见证,如果发现考题已开封,则整场考试作废。
考题锁在一个大铁柜中,昨天才由军队押解送来,钥匙有两把,一把在主考官手中,一把在押官手中,两把钥匙必须同时使用才能开启铁柜大锁。
欧阳看了一眼沙漏,便道:“时辰已到,开锁吧!”
他和押卷官同时将钥匙插入锁中,打开了大铁锁,铁柜内放着四只朱漆楠木小箱子,欧阳对众人道:“四只箱子内分别是四场考试的试题,请大家过目。”
大堂内始终鸦雀无声,众人神情严肃,几名考官抱着四只楠木箱一一给众人过目,上面封条完整,众官员便依次在旁边的验题簿上签了字,
欧阳取出了第一只木箱,这是今天第一场的试题,其他三只楠木箱重新放回去,他随即和押卷官重新锁上铁柜,士兵将铁柜送入密室反锁,四名士兵在门口站岗。
通判贾筌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密室,流程严密,滴水不漏,要想偷盗试题几乎不可能,看来只能在考试时想办法了。
欧阳对众官抱拳谢道:“感谢大家来参加启题仪式,从现在开始,审卷院就要正式锁院,等出榜后我们大家再见!”
众人均回礼笑道:“为相州选拔才俊,辛苦欧阳学士和各位审卷官了!”
官员们下楼离去,就在官员们刚刚离去,审卷院的大门轰然关闭,数十名士兵站岗把守,从现在开始到出榜,大门都绝不会再开启。
当然这只是形式上严格,凡事都有例外,审卷院的侧门会偶然开启,比如每天清晨监考官会来领取卷子,另外,审卷官也不是神仙,他们也要吃喝睡觉,也要更衣洗澡,就要有专人给他们送饮食被褥和洗换衣物之类,副主考郭百颂年事已高,需特殊照顾,家人还要不时给他送药。
正是这种种例外,便给看似制度严密的科举带来了很多意想不到的漏洞。
。。。。。。。
李延庆已经进了他的号房,号房非常狭窄,宽不过一米,长两米,两边墙上有两条砖檐,两块木板便一高一低搭在砖檐上,一张当凳子,一张当桌子,睡觉时,将高处的木板放下来,便形成一张床,从现在开始,他们就在这间号房里度过七天三夜的煎熬了。
科举州试要比之前的县试严格得多,各种规章制度都是铁律,绝没有通融的余地。
进入号房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文具,每个号房墙上挂着一只小篮子,里面是笔墨砚台,一根蜡烛,一副打火石,一葫芦清水,一小瓶浆糊,至于喝的水,中午休息时会有士兵送来茶水。
一般而言,一条巷子里有一名固定监考官和两名军士负责,他们各司其职,考官不会领你去上茅厕,士兵也不会收你的卷子。
一旦士子们进了号房就没人再管他们了,在考号内一切自由,睡觉也好,吃东西也好,只要不影响到别人,悉听尊便。
这时,隔壁传来郑大胖子的痛苦呻吟,“房间太窄,憋死我了!”
李延庆心中有点同情,要考七天三夜,这个郑胖子怎么熬得过去?
时间还早,屋外天空依旧是漆黑一片,巷子里点了几盏灯笼,依稀有点光透入房中,李延庆取过砚台,只见砚台被磨得异常光滑,砚池内布满了老垢,就像水土流失了千百年的黄土高原一样,沟壑纵横,也不知用了多少年。
他在砚台里倒了一点水,开始慢慢研墨,让内心平静下来,他要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闷雷声,这让李延庆一惊,难道要下雨吗?下雨是科举的大忌,号房没有帘子,风雨交加,很容易弄湿卷子,不对啊!昨晚还晚霞漫天,应该后几天都是晴天,怎么会下雨?
李延庆耳朵靠近墙边,不由笑了起来,不是打雷声,而是隔壁郑胖子的呼噜声,可不就像滚滚闷雷,这小子居然睡着了,李延庆也是佩服,很多人紧张得一夜睡不着,他居然能在考场上睡着。
郑胖子的呼噜声太响,终于引来了巡查的考官,木棍在他脸上捅了两下,郑胖子终于醒了,一脸懵懂问道:“呃!是。。。。是要开饭了吗?”
考官哭笑不得,斥责道:“考试马上开始,不准再睡了!”
郑胖子这才醒悟,连忙用篮子遮住脸,一副害羞的模样,考官懒得理他,后退两步,正好看见低头强忍笑意的李延庆,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专心考试!”
考官快步走了,郑胖子压低声音道:“李贤弟,回头我请你吃郑福楼的烤乳猪,还有喷香的火烧肘子,这次考试就麻烦你多担待一点。”
李延庆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便含糊答应一声,心中暗忖,‘不会这小子要自己帮他作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