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被年轻藩王派遣此地保护这位白马校尉的秘密扈从,武帝城楼荒正要上马跟随,李翰林却神情坚毅道:“楼荒,你直接去拒北城!堂堂武道大宗师,跟在我屁股后头吃沙子,无趣至极!”
楼荒仿佛一点都不奇怪,坐在马背上,望向那一张张大多年轻的脸庞,最后对李翰林笑着点了点头,打趣道:“小子,可别贪功冒进而死啊,要不然你们那位北凉王可饶不了我。”
李翰林咧嘴一笑,“帮我跟年哥儿说一句,小时候约定的事情,要一起在北莽西京庙堂上撒尿的,他那份,我包了!”
楼荒翻白眼提醒道:“那记得事前多喝水。”
李翰林大笑道:“喝马尿都成!”
楼荒策马离去之前伸出一根大拇指,“我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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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道之战,六战六却!
北莽南朝边镇骑军整整五万人,已经被逼得彻底陷入疯狂,先后六次冲锋,打得只剩下两万多人!
哪怕明知已经多半无力驰援老妪山战场,哪怕注定要被龙颜震怒的皇帝陛下严厉问罪,这些杀红了眼的草原骑军仍是毫不犹豫地展开第七次攻势。
只要曹嵬率领九千精骑从廊道北口进入战场,再晚上哪怕只有一炷香功夫,烂陀山僧兵和三千流州士卒就要全军覆没,真正意义上一人不剩!
当曹嵬亲自领八百死士凿开北莽阵型,一路杀到那座仅剩两百人集结而成的圆形步阵之前,除了尸体还是尸体。
一路而去,碎裂的铁盾,折损的步槊,崩断陌刀,毁弃的硬弓强弩,四处散乱。
那座所谓的简陋圆阵,不过是人人受伤惨重的烂陀山僧兵和流州青壮,束手待毙而已。
真正抵挡住北莽蛮子骑军冲锋的存在,是一名身披甲胄浑身浴血的修长男子。
武帝城王仙芝大徒弟,中原宗师于新郎!
此人手持一柄斩马陌刀,左右腰间各自悬佩有一柄凉刀,死于他刀下的北莽骑军,已经不下九百骑!
于新郎之前曾经亲口答应过那位年轻藩王,务必保证谢西陲不死!
他不是不可以强行带着谢西陲离开廊道,撤出这座血流成河的战场。
但是当谢西陲在亲自浴血奋战,第五次结阵打退北莽骑军之后,对于新郎坚定地摇了摇头。
于新郎一笑置之,并未强人所难,而是从战场上捡回一根长槊和一柄陌刀。
两人并肩作战。
直至谢西陲身受重创,当时这位倒地不起的流州副将被一名负责谢西陲安危的中年僧人,从北莽骑卒的马蹄下拽住肩头,然后重重抛向后方,本就精疲力尽强弩之末的僧人自己却被数十骑一拥而上,死在当场。
曹嵬部骑军从后方的迅猛杀出,成了压低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北莽边骑在勉强抵抗住曹嵬先头骑军的冲杀后,很快就溃不成军。
这些南朝军镇骑卒不可谓不敢战不敢死,否则也不会有七次冲锋赴死,但是曹嵬骑军不合常理地出现,太过突兀,太过凶狠,尤其是在并不宽阔的廊道之中,整整九千骑展开绵延不绝的冲击,好似视野之中,只有北凉铁骑无穷无尽的身影。北莽骑军兵败如山倒,在一名万夫长率领麾下嫡系七百骑对于新郎,和那座明明已经摇摇欲坠偏偏不愿倒下的破败圆阵进行最后一轮冲锋后,所有南朝边骑都自主绕过那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陌生武道宗师,快速绕过那座圆阵,果断从两侧向南逃窜。
曹嵬跃下马背,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跌跌撞撞冲入圆阵之内,终于看到那个以刀驻地盘腿而坐的年轻将领,头盔早已不见,铁甲破碎不堪,鲜血模糊了那张原本儒雅的脸庞。
一名只剩独臂的流州青壮,不得不用手肘轻轻抵住这名将领的后背。
曹嵬单膝跪地,颤颤巍巍伸出手掌,轻轻抹去年轻将领脸庞上的鲜血。
年轻将领其实早已失去意识,强撑一口气不愿倒下而已。
于新郎狠狠丢掷出那柄陌刀,将一名纵马南奔的北莽骑军万夫长两人带马劈成两半。
他来到曹嵬和谢西陲身边,蹲下身后,伸手握住谢西陲的手腕,“外伤且不去说,已经伤及内腑,运气足够好,才能有一线生机。”
曹嵬二话不说,转身一拳锤在于新郎胸口,眼眶通红,怒斥道:“徐凤年要你待在谢西陲身边,就只是为了这狗屁‘一线生机’?!”
于新郎没有说话,只是继续低头为谢西陲渡入一股温和气机。
谢西陲不愿走,从未上过战场的于新郎不知为何,也觉得不该走,两人便都不走了。
谢西陲觉得自己应当战死此地,于新郎觉得死在这流州关外黄沙,倒也不算太坏。
只是在多次救下命悬一线的流州副将后,后者怒道:“于新郎!每救我一次,你便会少杀三四人,要我教你这笔账怎么算?!”
曹嵬在打了于新郎一拳后,没有直接收回手臂,而是松开拳头,在这位中原宗师的肩头重重一拍,哽咽道:“谢了!”
于新郎依旧没有抬头,只是问道:“在谢西陲伤势稳定下来后,我能不能把他托付给你,代为送往流州青苍?我想去拒北城那边。”
曹嵬点了点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