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镜也落进孟虎手里了。孟虎跳出窗户,把梦镜交给唐菲菲,唐菲菲立刻把它们合起来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捂得严严实实的。「还给我!」汤小团大声说。「不还,你怎么能在家里用梦镜?」「还给我!」汤小团从没那么怒气冲冲过:「我才不管家里还是书里呢,我就是要用它!」唐菲菲愣住,还没有人这么大声冲她喊叫过呢,孟虎都傻眼了。「你,你不讲理,我去告诉老板去!」唐菲菲跺脚,说完转身就跑了,孟虎立刻追了上去,汤小团吼完就后悔了,看他们俩全都跑了,刚想从窗户里跳出去追,才一站起来就满脸通红地坐下了。这大热天的,他家里又没有空调,他可是只穿着奶奶做的小背心和小短裤在睡觉啊,怎么能出门呢?汤小团换上衣服冲出门,爷爷奶奶还是坐在门口的大树下头,奶奶看到孙子终于起床了,刚想问他想吃点什么,汤小团就扔下一句「我去找唐菲菲和孟虎啦!」转眼跑没影了。等汤小团跑到有间书屋的时候,唐菲菲和孟虎告状都快告完了,他推门进去,正好听到孟虎在说。「我猜汤小团肯定是天天进梦里玩好玩的,吃好吃的去了,哼,也不知道叫上我。」汤小团听得眼睛都直了。心想:谁跟你一样啊,大吃货!可他不敢说出来,他站在有间书店门口,两只手背在背后,手指头绞在一起,一只脚踮着,在地上转着圈子,每次他觉得不好意思就会不知不觉做出这样的动作来,他太羞愧了,都不敢抬头看老板的脸。老板站起来,走到汤小团面前蹲下来,看着汤小团的眼睛说:「我相信你有自己的理由,是不是?」老板的眼睛仿佛深邃银河,汤小团觉得被这双眼睛看着,什么秘密都是藏不住的,他更加羞愧起来,低声说:「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我只是想进梦里看看我的爸爸妈妈。」汤小团这么一说,原本气呼呼的唐菲菲和孟虎就说不出话来了,尤其是唐菲菲,刚才还理直气壮的,突然就觉得自己理亏起来,都不能再对汤小团瞪眼睛了。老板温柔地摸摸汤小团的头,开口说:「我明白,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梦中的回忆都已经是过去了,它们已经发生过,也不能被改变。」汤小团默默点头。「梦里的一切再真实,它都不是现实,你只是一个旁观者,还有,进入自己的梦中是危险的,如果你的回忆被你改变,就会影响到你的现在。」汤小团又点头,这下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他在自己的梦里总是没法说话,也没法靠近爸爸妈妈,原来他做了那么危险的事情。可那些梦太美妙了,再危险也想走进去,明知道是假的也想再看一眼,多看一眼也是好的。老板站起来,带着三个孩子回到窗边,小黑就趴在窗台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看到汤小团才跳过来,也不坐在他的肩膀上,就在他膝盖上团成一团。汤小团摸着小黑的脑袋,有些心疼地说:「小黑怎么了?怎么累成这样子?」老板开口:「它刚从书里回来。我还想等它休息一会儿就去找你们。」「小赵武长大了?」唐菲菲立刻问,她一直担心着那个可怜的小孩子呢。老板点头:「不但小赵武长大了,小黑还得到了钥匙的消息。」「天子剑!」三个孩子一起叫出来。「对,天子剑在楚国,它已经作为陪葬品,与楚庄王葬在一起了。」「一鸣惊人的楚庄王?」汤小团激动了。「什么一鸣惊人?」孟虎摸脑袋了。汤小团眼睛发亮地说:「爷爷给我讲过楚庄王的故事,他也是春秋时候的霸主,刚做大王的时候他可懒了,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玩玩,一连三年什么事都不管。」「还有这种大王啊?三年都不管事,比那个醉醺醺的晋景公都不靠谱,这样也能做霸主?」孟虎想不明白了。汤小团点着头说:「对啊,后来楚国大臣们都看不下去了,有一个大臣跑到他面前说,大王啊,我看到一只大鸟,羽毛五颜六色的,三年了一直停在最高最好的树枝上,又不飞,又不叫,你说那是什么鸟啊?」唐菲菲噗嗤笑了:「这大臣真坏,用鸟来比喻楚庄王呢。」汤小团眉飞色舞地说:「楚庄王知道这大臣讽刺自己,你们猜他怎么回答的?」汤小团说起故事来总是那么引人入胜,听得孟虎一脸着急,立刻问:「他怎么回答的?你快说啊。」汤小团嘿嘿一笑,摇头晃脑地说:「楚庄王说,那可不是凡鸟啊,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叫,一鸣惊人。」「一飞冲天,一鸣惊人,听上去就好帅啊!」孟虎两眼冒星星。老板赞许地看了一眼汤小团,开口说:「说的太好了,楚庄王后来振兴楚国,问鼎中原[1],让楚国成为数一数二的强国,真正是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所以他得到天子剑了?可他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宝贝埋进坟墓里啊?」孟虎一脸无法理解地摸着脑袋。老板笑了一下:「古代的人相信人死了也会在另一个世界继续享受生活,所以越是尊贵的人,越是会将一切好东西都带进坟墓里。」汤小团猛点头:「对对,我在书上看到过古埃及的皇帝们还把自己的宠物猫都带走呢,还有他们平时吃的东西,喝的酒,甚至连奴隶都要跟他们一起进坟墓。」「真残忍。」唐菲菲都快听不下去了。「那我们这回是要去楚国?可小赵武在晋国啊。」汤小团接着问。老板一弹指,那本无字天书又在桌上出现了,这回书页上先出现了晋景公三个字,那三个字突然活动起来,歪歪扭扭地变成一个人的样子,头上还有王冠呢。「好有趣!」三个孩子眼睛都亮了。字人迈开腿,书页上出现一个小坑,字人在坑上蹲下,然后身子一扭,啪嗒掉进坑里,挣扎一会儿就没了。「出什么事了?晋景公淹死了?」唐菲菲猜。「对,不过这个大王死得很离奇,他是在上厕所的时候掉进粪坑里淹死的。」什么?那个整天醉醺醺的糊涂大王是掉进粪坑里淹死的?三个孩子眼睛都瞪得不能再大了,想笑又觉得不应该,孟虎连嘴巴都捂住了才没发出笑声。汤小团又问:「那屠岸贾呢?晋景公跟他最要好了,现在晋景公死了,有没有把他带进坟墓里继续做好朋友啊?」老板指一指书页,书页上从晋景公消失的地方又冒出来三个字,这一次是晋厉公,也是歪歪扭扭的,最后站起来的时候还扶了扶自己的王冠,屠岸贾三个字也冒出来了,很快就跟晋厉公走到一起,还手拉手呢。「这是晋国的新大王,他也挺喜欢屠岸贾。」唐菲菲看着书页说。老板对她微笑着点点头,再接着,一面大旗突然出现,上面写着楚字,然后在晋厉公身后,写着晋字的大旗也升起来了。两面大旗下头全是跑着的小字,兵、马、战车,古代文字形象极了,那些奔跑的马字还会摇头摆尾呢。「楚国和晋国在打仗!」汤小团一眼就看明白了。「对,为了争夺对郑国的控制权,楚国和晋国有一场战争,这一次你们就会回到这个时间点上。」老板手指点在书页上,楚国大军的千军万马当中又出现一个名字。「养由基?」汤小团挠着头发念出这个名字,嘴里嘟哝:「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书页上的养由基三个字跳上一匹马,一张长弓出现,字人在马上张弓搭箭,那张弓被他拉得像一轮满月。「我想起来了!」汤小团突然大叫一声:「他就是春秋第一神箭手养由基!韩厥说到过他。」老板点头:「对,他就是百步穿杨的养由基。」「百步穿杨?」孟虎眼睛在打转:「这是什么意思啊?」唐菲菲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成语词典给他:「百步穿杨是个成语,用来形容一个人射箭有多准的,你还武功高手呢,这都不知道。」孟虎两手接住那本成语字典,崇拜地看着唐菲菲:「唐菲菲你到底是带了多少书在身边啊?连成语词典都能随时拿出来。」老板合上书,说:「楚国和晋国在春秋时期都是实力数一数二的大国,将天子剑作为陪葬的楚庄王也曾是春秋霸主之一,他活着的时候就非常信任养由基,这一次也只有养由基能够带你们去寻找天子剑,所以……」「所以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个神箭手!」汤小团早就等不及了。孟虎也激动了,跳起来就往门口跑:「你们等等我,我要回家拿照相机跟他合影。」拿照相机跟养由基合影?汤小团和唐菲菲都呆住了,老板好笑地说:「你们还不去追孟虎?可别让他把神箭手给吓坏了。」
注释
[1]问鼎中原:成语,传说夏朝铸造九个鼎代表天下,楚庄王问鼎中原代表他企图夺取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