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到傍晚时分,王处仁原以为林平之会直接回城尽快碰遇岳灵珊,哪知他兜转马头,转而向北疾驰跑马玩,王处仁瞧他玩得安乐,心中很是不耐烦,暗暗计算道:“下午浪费了三个时辰,已经加他三倍价钱了,现在瞎玩不知要多久,先算他一倍。”
又向北行了一阵,一个酒招子挑出在前路旁,王处仁远远听到林平之的一个随从叫郑镖头的道:“少镖头,咱们去喝一杯怎么样?新鲜兔肉、野鸡肉,正好炒了下酒。”
王处仁还未来得及暗骂,只听林平之笑道:“你跟我出来打猎是假,喝酒才是正经事,若不请你喝上个够,明儿便懒洋洋的不肯跟我出来了。”
说着,林平之一勒马,飘身跃下马背,走进了酒肆,王处仁杵在远处看着他的背影直愣:“都快到晚膳时间了,家里的珍馐美食不吃,城里的大酒楼不吃,偏偏要吃什么路边小店,这里能有什么好酒,路边灰尘漫天飞能吃饭?这孩子真心不靠谱,生在富贵家,却天生穷人命,还浪费我时间,再加一倍。”
等了一阵,王处仁听他们坐在里面叫酒催肉,等会儿便可大吃大喝,自己却傻兮兮地站在路边吃灰,更不知要等多久,他大半日滴水未进,也觉得有些渴了,摸了摸钱袋,里面还有不到二十个铜板,勉强可以吃喝一餐惨不忍睹的酒菜,他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走进店来,王处仁通眼一扫,只见林平之一行人分了两桌,五人正在或斟或饮,酒炉旁有个青衣少女背着身料理酒水,一个白发老头提着黄兔、野鸡往内堂去。
王处仁径自走到离门最近的那张桌子旁,瞥眼一看,发现桌凳上居然密布细尘,即使进来前有了心理准备,他也没想到环境会如此恶劣,这里已经不该用路边小店形容了,而应该是路边小摊,王处仁皱着眉衣袖轻轻一扫,摆好穿云剑,坐了下来。
“咕嘟”一声,王处仁闻声晃了一眼,瞧得那个唤林平之进来喝酒的郑镖头,仰脖子一口喝干了一杯酒,还恶心地伸长舌头舔了舔嘴唇,口涎横流:“酒店换了主儿,酒味到没变。”
一连碰到倒胃口的事,王处仁现在哪还有滋味进食,再想想自己的钱多半只能买浊酒,饮之无味,干脆弄点茶水润润干燥的喉咙算了,于是唤道:“店家,来壶茶。”
除了与王处仁直面坐的林平之,其余人的目光霎时多投了过来,其中林平之的四个随从转首好奇地瞅了他一眼便各自回头,伴着几声低语浅笑,五人继续喝酒。
王处仁没兴趣听他们说什么笑话自己,他见转过身的青衣少女一时没回应自己的招呼,只是低着头有些异样地瞄了瞄他,快拐进内堂的白发老头闻言则异常的顿了顿步。
这等怪异场景,不觉让王处仁一讶,联想起了刚才店内的两句对答:“店主老头问‘喝酒么?’,那郑镖头反问他‘不喝酒,难道还喝茶?’”
莫非福州茶过多,太不稀奇,所以乡间的酒肆只供酒不供茶水,自己不明风俗出了洋相?虽然王处仁还是觉得奇怪,但他不去另做他想,赶紧弥补自己的失误,改口道:“店家,来碗酒。”
那青衣少女低头走到王处仁桌前,低声问道:“你是茶酒各要么?茶要甚么茶?酒要甚么酒?”
声音虽低,却十分清脆动听,王处仁即使已经察觉她长得不太好看,依然忍不住抬头瞧了她一眼,但见这少女脸上有不少痘瘢,黑乎乎的甚至粗糙,丑的出乎意料,王处仁急忙低目下视,眼不见为净。
美妙声线带来的浮想一断,王处仁清澄的心思蓦地一动:“既然有茶水卖,这一老一少刚刚为何会有奇怪反应呢?看他们身形步伐,还有点粗陋功夫,难道他们就是华山派的探子?但她若是令狐冲的小师妹,怎么会这么丑?”
想不透的王处仁也不在意,听完青衣少女所问却是一怂,他身上就十多文钱,哪能要酒又要茶,他可付不起帐,连忙道:“来壶乌龙茶就好。”
对于王处仁的反复,青衣少女丝毫不以为意,低着头走开了去,就在这时,两匹奔马倏忽间停在了店外,王处仁听到门外有一人用四川口音道:“这里有酒店,喝两碗去!”
王处仁扭头看去,只见两个身穿青袍的年轻汉子,将坐骑系在店前的大榕树下,两人头上都缠着白布,两条腿却光着露在外面,脚下赤足穿着麻鞋,步履矫健,可装束文不文、武不武的,实是怪异。
这两人走进店来,最先看到坐在门口处的王处仁,他们的目光从王处仁的身上一扫而过,瞥到桌面上长长的穿云剑时,两人还齐齐发出了一声哂笑,然后又向坐在里面的林平之五人晃了一眼,就近选了张靠门的桌席大刺刺的坐下。
“拿酒来,拿酒来,格老子福建的山真多,硬是把马也累坏了。”领头的那个年轻汉子大声叫道。
青衣少女低头托着一只木盘,先把茶壶、茶杯等茶器放到了王处仁桌上,接着低头走到两个四川汉子的桌前,低头问道:“要甚么酒?”
那年轻汉子一怔,突然伸出右手,托向青衣少女的下颏,笑道:“可惜,可惜!”
青衣少女吃了一惊,急忙退后,避开了袭脸的咸猪手,王处仁看得这一幕,心中不禁对那四川汉子大为佩服:“真他娘有够重口味!”
另一名四川汉子跟着笑道:“余兄弟,这花姑娘的身材硬是要得,一张脸蛋嘛,却是钉鞋踏烂泥,翻转石榴皮,格老子好一张大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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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擦脸
正当两个四川汉子哈哈大笑时候,林平之伸手重重往桌上一拍,怒道:“甚么东西,两个不带眼的狗崽子,却到我们福州府来撒野!”
双方突如其来的口角冲突让心有疑惑的王处仁顿时明朗,世上哪会有这般巧的事,他现在已经能确定,那两个四川汉子就是青城派弟子,那对老少则是华山弟子,而即将要发生的,便是他期待的那场英雄救美。
果然,当姓余的青城弟子骂了林平之一句“兔儿爷”后,林平之提起桌上的一把锡酒壶,兜头摔将了过去。
眼看双方开始正式动手,自己的计划已然能施行,今日收入也有了着落,王处仁放下有些不合口味的乌龙茶,向站在酒炉旁的青衣少女唤道:“店家,打一壶竹叶青来。”
这时,姓余的青城弟子已与郑镖头交手了一回合,那郑镖头身高体壮,有股子威猛气势,但功夫烂的很,他一拳猛击出去,轻易就被姓余的一把制住了,姓余的随手向外一拖,他站立不定,身子急往王处仁所在的位子上倒。
对于要扰到旁人,姓余的青城弟子毫不顾忌,左肘用力往下一顿,狠顶郑镖头的后颈,郑镖头重重撞向王处仁的桌板。
方位如此准,姓余的自然是有意的,他原本对王处仁没啥敌意,他初进店时看书生样的王处仁拿了把四尺重剑装相,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待他与林平之起争斗后,发现王处仁不但不跑,还兀自喝茶叫酒,似乎把他们当耍猴戏的看时,才恼怒了起来。
“我说你们还是去别处打的好,摔了我买的茶可是要大大赔偿的。”王处仁一手随意扶住桌面上的茶壶,一手举杯抿了口茶水,任由郑镖头撞在自己的桌上。
见被自己打出的人平稳地倚靠在王处仁的桌面上,姓余的大惊,不说人摔倒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