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职业球员之后,程蒙恩忙于训练和比赛,全国到处跑。而程启元从特殊学校毕业后,就去了南方的一个花卉养殖基地。碰上赛季,连过年都不一定见得到。
程启元头上戴着耳机。篮球馆的噪音太大——欢呼、鼓掌、跺脚,球鞋和地板的摩擦,戴上耳机,把音量开到最大,才能勉强忍受。好在这个场合跟平时不同,他即使站起来尖叫,也只是一个疯狂的球迷罢了。
他仍然无法融入这个世界,但他在竭尽所能地跟它和解。
场上的气氛仍然热烈,程启元站了一会儿,忽然快步走出了篮球馆。在激动的人群中,感官过载带来的压力太大,熬到比赛结束已经是极限了。
程蒙恩给队友丢下一句“我出去一下”,就冲出了门。
他在场馆里一路飞奔,中途时不时撞上散场的观众,有些停下来问他要签名,他一边道歉一边往前跑。
这个人去了哪里?
他跑到楼上观众席的出口,不在,又跑到一楼,仍然没有。他犹豫了一会儿,冲出大门,在人潮里张望。终于,花坛旁边,有个戴耳机的背影,正往僻静的角落走。
程蒙恩跑下台阶:“程启元!”
大概是耳机里的声音太响,那人没有回头。
比赛耗完了他的体力,全靠心底的一股热气撑着,他跑上去,抓住了那人的胳膊。
两人接触的一刹那,程启元反射性地甩手,发现是程蒙恩之后,他收回动作,慢慢摘下耳机。
他的目光还和当年一样,凝固在一点,却没有焦距。他盯着身前的人看了一会儿,开口说:“哥哥。”
不知道为什么,程蒙恩一瞬间有流泪的冲动,明明只是简单的一个称呼而已。“过来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程启元眨了眨眼,声音很平板:“就来三个小时,麻烦。”
程蒙恩看着他身上背的行李袋:“现在就要回去吗?”
程启元用力地点点头:“要工作。”
他是植物养护员,每天要定点给花浇水、施肥、修剪。他喜欢这份有规律的工作,时间和程序永远精准。而且,和嘈杂、社交性强的工作环境相比,跟植物待在一起,让他感到平静。他的老板是妈妈在互助论坛里认识的,老板的儿子也患有自闭症,喜欢植物,所以自己开了这个花卉基地。老板说他可以去试试,他就去了。那里的人理解他怪异的举动,也不会对他的过激反应指指点点。
工作机会是很珍贵的,不能随意对待。
可是他们很久没见了。
程蒙恩摸了摸口袋,刚才走得急,连手机也没带出来,这会儿教练肯定在找他。但他还是说:“我送你去车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