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宸捂着头,痛苦地蹲下。记忆残片像是暴风雪,席卷过荒原,将方宸本就寸草不生的精神割得更加贫瘠。
又是那间满目苍白的实验室。
又是那座森冷可怖的实验仪器。
只是这一次,又能多感受到几分复杂的情绪。
思念父母。
说是思念似乎也并不准确。
因为只有见过、并且留下了深厚情感,才能将一瞬的情感延伸为永久的思念。
对于素未谋面的父母,用执念更合适一点。
方宸想不起来前因后果,只能体会到记忆残片里的情绪残留。
年幼的自己被关在森冷的实验室里,心里满是对父母的执念,不解自己为什么会被厌弃,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讨厌自己,以至于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过来看自己一次。
可是即使如此,方宸也想要见他们一面。
他央求哥哥,想要见爸爸一面,哪怕只得到一句鼓励,也能支撑他很久。
哥哥答应了。
方宸清晰地看见,记忆里的自己高兴地换下了湿淋淋的衣服,忍着剧痛,乖巧地坐在病床上,看着时针绕了表盘一圈。
一圈,又一圈。
地下室里看不到日升日落,但方宸知道,太阳又升起来了。
而爸爸,不会出现了。
他安静地站了起来,重新坐在了试验仪上。
面无表情地按下了启动按钮。
依旧很疼,但他没哭。
醒来时,他被哥哥紧紧地抱着。
温柔的哥哥第一次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把花盆也摔碎了。他不停地道歉,说着拙劣的借口,讲着善意的谎言,试图遮掩父亲的缺席。
小方宸善解人意地点头。
其实他那时已经知道了。
永远也等不来的爸爸,永远以‘繁忙’搪塞他的爸爸,只是一瓶日常注射的葡萄糖而已。
听上去很甜,尝起来却很乏味。
留住不是目的,燃烧才是意义。
他一次一次地用‘父亲’的头衔来默许方宸自我燃烧,而现在,期冀已经烧尽了,再也得不到任何的能量了。
记忆戛然而止,指缝间留了情绪残片,是冷的,没有一点温度。
人倒霉起来,总是成双成对的。
这样的记忆,对此时的方宸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方宸缓缓放下抱头的右手,重新拿起酒瓶,灌了一口。
辛辣入喉,方宸呛得眼眶微烫,身体却奇迹般地暖了起来。
心冷的时候,酒可真暖和。
不怪指挥官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