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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始终不放晴,阁里高燃灯火,明亮暖和,长灯秋色里,陆简昭一袭韶粉色圆袍,身姿儒雅,似春山翠绿,雨霁风光,千花争媚;又似金气清露,碧树红叶,淡淡风少许,容色不惊,腰间宫绦上缀着的两?枚环佩隐有玎玲声响,犹如轻声击乐。
半步之行,他长身将檀允珩遮在难见光的空隙之地,目光下敛,视线捉到她的那双明亮灵活的眸色,瞬间他心底的气火消失不见,他抬起?左手大拇指,指腹划过她的眼尾,最后一点火光从她的右眼尾跳跃在他的大拇指上,她的神?色依旧不见?起?伏。
“信阁之事,也要珩儿亲力亲为吗?”他温声一问。
檀允珩的字迹,即便化成灰烬,陆简昭也能一眼识得,一个黑衣人,为什么他的珩儿要亲自写之过往,甚至应满那卷上还有其倾慕与三公主府的南二小姐详细事。
他不喜欢她的字迹上沾除案子外别的男人。
但?他没办法,他的珩儿想写谁写谁,是自由的,还有这家信阁,檀允珩不打算跟他讲,是足够了解他脾性,也定?会来一探究竟,讲了他反而不会选在今日下衙来,是她想来,也想带他来,不然在马车上,她便制止车夫过来了。
但?檀允珩没有这样做,她想让他来,来看?看?她一眼在司昭府地牢里认出的应满眼神?,她做的事都在告诉他,她喜欢他是真的。
陆简昭甚是疑惑,无论他如何思考,都不知?她为何不愿说对他的爱意,他不停问过自己,她的喜欢说与不说重要吗?
他说服不了自己不重要,他想听?。
想一直听?。
是以他得多做一些事,说不定?她才会说。
这道?清隽的身影挡着她身上的光亮,使?她藏匿于幽暗中,檀允珩甚至不换神?色看?着眼前人,语气一日既往的清灵,“陆简昭,凡事亲力亲为才能得到更多想要的。”
他就知?道?,她的意思是身居高位,凡事只听?旁人张口即来的人,是被蒙着双眼的怪人,这样的人无法一心一意为百姓做事,虚荣心作祟罢了。
话意跟他在城北找到檀允珩时,说的话别无他样,何况信阁是都城为此一家。
“你?我先为官,后为民。”必感?百姓心之心,才能为百姓事而尽心竭力。
“凡事亲力亲为才能得到更多想要的。”
原来他说出去的话听?起?来会让人这般心中闷闷不乐,如一团乌云,始终难以散去。
同样镀在幽暗里的还有陆简昭温润之色,他一手抓着博古架,架子?上的竹笺木牌刚停止晃动,阁里寂静一片,映照在他身后的光亮带着地龙的温暖,都仿佛抚上他的脊背在说:
少女的始终如一,从开始就是坦诚相待,是他随之而来的珍贵无法比拟的。
他隐在长睫下的眼睛盯着她,眼周酸涩之感?有心生,干涩无泪,形同槁木。
“陆简昭,所以你?要亲我吗?”第一遍他神?色游离,没听?到,话又被檀允珩复了一遍。
“所以,你?要亲亲我吗。”她声音照旧,不曾有变动。
陆简昭回神?,攀附在她明澄目光里,那抔清水,月色璨璨,他怔神?一刻没动,没等他加以思索呢,他的脖颈被环上一双温凉的手,他眼中人一笑,尤其眼尾那处的光点,好似湖水里的圆月,漾在涟漪中。
他摁住了她刚打算踮起?的脚尖,俯身将人抱坐在一旁没琴的琴几上,亲了她。
吻如往常温情,却不似往常蜻蜓点水,情爱一事,往往都是无师自通的,檀允珩是,陆简昭也是。
脱了空隙,檀允珩脸上一瞬落了满屋金玉,尤其她双目轻轻一合,只剩下略弯的眼尾,隐隐泛红,金秋枫叶光满,却千层迷雾深,无法窥探其貌。
亲力亲为,亲她,环环相扣。
一吻毕,陆简昭才清醒,想到她的用意,从檀允珩一开口,诱着他去想以前他让她感?到不开心之事,亲力亲为,他不亲亲她,怎知?她愿不愿意。
一个有回应的吻,足以说明一切,能打消他心中对那点笔墨的计较心,确有奇效,他受益匪浅,她在如何执笔绘写旁人,都不抵他站在她面前,毕竟他的身子?是她之所爱。
二人心思各有千秋,电光火石间,檀允珩一个没注意,她的右手腕被陆简昭的手高抬起?,衣袖顺势后滑,露出半截胳膊,等檀允珩反应过来,陆简昭俯身吻了她手腕处的脉络。
檀允珩神?色平静,就这么看?着陆简昭呼吸间的热潮撒在她手腕处,一次又一次,她的心跳没往常那般平缓,她自己都感?觉到了,他亲着感?没感?觉到,她不知?道?,或许吧。
她有手段,她的话引着陆简昭下地狱,也能拉着他上天堂,陆简昭自也有让她心跳加快的本事。
第076章床笫
足足一个戌时,在信阁外盯哨的不知谁家派来的,不曾走一刻神,只?露着一双眼睛的黑衣人,眼神亮意闪闪,望着信阁三层那扇红烛高燃的窗柩,还有依窗柩坐榻上?听信阁掌柜点头哈腰的信阁人。
这几个黑衣人不敢再上?前走几步,再往前走几步,暗处留着郡主府的暗卫,只?好离之焉远,凭身姿断人,不能听其说些什么。
红烛高烧,微微暗香浸满整个阁间,檀允珩和陆简昭坐在阁内低处下?棋,那榻上?坐着的二人是檀允珩培养的信阁里的人,这些人都是听她差遣,无家可归之人,有男有女,依榻而?坐的男女,扮上?了她和陆简昭的装束坐着,一旁还站着一个信阁人,装模作样朝那二人禀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