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倏而,这双装他的眼睛睁开?,沾湿长睫,隔着烛隙就这么望着他,毫不掩饰悲伤,跟人在父亲死后,千里迢迢赶回见他那状所差无几?。
第109章心声
这夜,檀允珩和陆简昭辗转难侧,卧榻不眠,街上子?时打更的人渐远,二人还是丝毫无睡意。
北冥玉见的尸身火化待改日启程送回北冥,也遂了她想回家的最后心愿。
月色朦胧,流云将遮,金玉满堂院中梨树上青果银装,来回婆娑,折声过窗柩,落在床榻上,细密无声。
床幔里?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却能够着一双温温绵绵的手,檀允珩平躺着,身上搭着一层丝织薄衾,手搭在薄衾上,明知彼此?都无睡意,一直不曾开?口,在陆简昭手覆上来时,她突然问了句。
“你最讨厌什么?”檀允珩忽而来这么一句,弄得陆简昭五指欲穿过她指缝的手一怔,旋即十指相?扣,自?幼长?在军营,身边都是一群大?大?咧咧,直来直去的将士。
若说最讨厌的,应该是骗他,并且分人讨厌,在珩儿满心眼?子?都是他那会儿,他在得知她的喜欢只是珩儿欲擒故他的手段,他一点不讨厌,甚至他偶尔会想,世上无人敢骗他什么,这么一个人出现,他倒是短暂有了下被欺骗的感觉,像是他跟前有一团棉花,说着动听的话,在他看不见的心底深处,却僵硬之极,很快他亲手剥开?那团棉花,乌龙一场,琴弦未断,不过是缺了一句她亲口说的喜欢。
原来被喜欢的女子?‘骗’,心中油然有种想要心上人敞开?心扉的势气。
陆简昭侧身朝里?躺着,他将她的手往他心口处带,“厌珩儿所?厌,喜珩儿所?喜。”但凡与檀允珩有关的好坏,他都义无反顾跟她站在同侧。
他不知道珩儿突然问此?话究竟何意,却照实说,以前在外领兵那会儿,他不懂为何那些将士一提自?个妻子?,眉眼?总是散不去的霞笑,今缘知晓,竟是这般美好。
心口处,檀允珩的手腕被抓着,隔着薄薄衣料,她手心抵在强有力的心跳上。
明知故问,她一向知道他不讨厌什么,心中还是一叹,陆简昭要当真知道她的身份,也会站在她这边的,但她也不会小?瞧‘身份悬殊’四字,况且中间隔了两国?。
一个是出征即胜利的将军之子?,一个是承着将军胜利果实的战败国?公主,北冥战败是陆候伟绩起始,单想想也知这二人天壤之别。
命运捉人啊。
打她得母亲庇佑,在偌大?的都城内,展于天翱翔,甚至出身如浮云,养恩乃情致,父亲过世那段日子?,多有午夜梦回,她总抱着被子?躲在床角,将头蒙在被褥里?,安安静静地?苦上一通,再接着睡。
许是她有意识自?己不能这般下去,她还有悉心照料她的母亲,和爱她的人在身边,正如父亲所?说,人生了眼?耳,是拿来感知的,极度悲伤时,神?思不过徒劳,言行才是前路坦荡。
于是她同年参加科举,入了司昭府,她逐渐被司昭府的琐事,和徐鸿越不间断的在府上给她趁夜授学,身心俱疲,托福每夜都能睡个好觉。
若母亲和舅舅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世,还会请她父亲入公主府,给她诊治吗,她想是不会的,舅舅当真知晓,也会将她和父亲杀之后快的,本就战败,后有欺君,北冥恐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她最讨厌欺骗了,而她也有一桩事瞒着所?有还活着的家人,是不敢也是不能。
但命运总逢柳暗花明又一村,她成了有家人爱护的孩子?,她无法摒弃她自?幼生长?之地?,亦无法不想北冥事,却不得不将后者埋在心底。
良久,陆简昭不听檀允珩起声,空着的那只手往她眼?睫上覆去,他想看看她睡了没,那双遁在暗幽中的明眸,轻轻一眨,他便知晓她没睡。
今夜注定无眠的,他和珩儿亲眼?看着北冥公主被火化,骨灰盛在一个锦盒里?,那是珩儿多年挚友,是他那从故国?而来的故人,如今要回故国?去了,也算了却生前事。
陆简昭的手静静覆在檀允珩眼?睫上,缓缓,湿润在顺着他掌纹润开?,他听得见她在哭。
**
三更过,各家各户早已卧眠入梦,唯独徐府一间屋子?灯火薄弱,隔窗隐约一道男子?身影掠过,手中抱着不知何物回到?床前坐着。
焱夏的夜总是温暖的,这间屋子?主人也没阖窗,夜风徐徐而进,那盏薄弱烛光摇摇欲熄,飞快在床沿坐下的男子?脸上掠过,一屋暗室。
窗外花好月圆,满院杜鹃馨香,随风潜暗室,月光似水柔,折过窗格,在床沿处投落四方,蔓过
男子?衣摆,再到?被男子?揽在胸前的那块牌位和绣球上。
——吾心上人之墓——
一个针脚精湛的水蓝色绣球。
没有名讳,甚至都不是吾妻,然徐鸿越却抱着她不肯撒手。
那道随着北冥玉见烧毁的圣旨他没看到?,只知道,他无法阻止心上人去做她想做的一切事宜,哪怕这件事会断送心上人性命。他承恩于长?公主府,科考过后,不负众望,得到?圣上重用,他为的是能以天下为己任,纵使千山万水阻,他心依旧。
儿女情长?若为障,弃之舍之,相?见无言相?对?,也并不会花前月下,阿见跟他一模一样,从不宣于口的喜欢,彼此?相?瞒,最终融化在他在她所?住的宫殿外,接过那枚少女心事里?。
她的遗物全在他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