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复脑门上一颗颗汗珠直往下滴,淳太妃要他办的事几乎就跟他三哥隆科多如出一辙,问题是,隆科多是助雍正夺嫡,而他却是要助皇太妃摄政。
茹喜找他来谈的就是这事,西安变乱,南蛮各界讨伐之声汹汹,有举国北伐之势,大清风雨飘摇,茹喜要他“清君侧,正纲纪”,拿下恂亲王和福敏、讷亲一党,以这些人为替罪羊,换得南蛮止戈息武,保大清江山。
“奴才……奴才之力羸弱,恐难担当如此重任啊,娘娘!”
庆复挣扎了许久,挤出这么句话。他是有心,但却无力。
庆复本身就是恂亲王党,因为三哥隆科多的影子,在恂亲王一系里地位不高,尽管有热河行宫变乱之功,光绪维新时又站在恂亲王一边,却始终未得恂亲王满心信任。他现在的步军统领大臣,九门提督之职,比当年隆科多之职弱了许多,就只统管满旗步军三营和京城巡捕五营,负责京城九门防务,还要受兵部节制,更有诸位军机大臣遥领,根本接近不了宿卫体系。
“办不到也要办,封了恂亲王府,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么?”
茹喜淡淡说着,庆复几乎要吐血,恂亲王在朝野中名望无人能及,更领着总理辅政大臣之职,诸军机大臣都还要受他节制,更不用说京城丰台、西山和南大营的十五万驻军全是他一手经营起来的。不止如此,皇上该也会偏向恂亲王,靠他一个小小的九门提督,还没握住大义名分,敢跟这么一头巨孽抗衡?
见庆复万般为难,茹喜再道:“你也算实诚,没马上应下来哄着本宫,也罢,到时只要你封住京城九门就好。”
庆复还在犹豫,茹喜冷声道:“别忘了,保宁银行、大聚盛和魁星号这些生意里,可有你的份子!本宫若是倒了,你还能置身事外?恂亲王和皇上怕正愁找不到更多的替罪羊!”
庆复几乎要瘫软在地上,果然如此,被这妖婆拖着,借内务府的晋商渠道跟南蛮作生意,这十年下来,已是擦不干净屁股了。
念头转来转去,庆复终于定下了心志,乍着胆子问:“娘娘,紫禁城这边,就不需要奴才……”
茹喜懒懒地挥手:“紫禁城的主子不是皇上么,皇上难道还会向着外人?”
外人?对皇上来说,你淳太妃还能比恂亲王更亲?
庆复刚涌起的疑问,被记忆深处宫中一些传闻给轰然拍撒,他拼命压住惊得快炸掉的辫子,匆匆告退。
出了坤宁宫,总管太监李莲英微微笑着,将一个太监塞到身边,名为伺候加联络,实则监视,庆复望望阴郁的冬日天幕,暗道三哥啊三哥,我终于也走上了你那条路,就指望淳太妃能比先皇宽仁一些,不会把走狗烹得那么急那么绝吧。
庆复惶然离开坤宁宫时,允禵也一脸坚决,外加一丝满足地离开了仁智殿。
“朕听十四叔的,要救大清,就得除掉妖孽!”
弘历的决绝之声犹在耳边回响,允禵觉得,自己的谋划已是板上钉钉,一帆风顺。
那茹喜即便握着大势力,可终究只是区区太妃,窃居紫禁城,名不正言不顺,不管是皇上,还是自己这一派,乃至张廷玉等汉臣,都不满此女已久。只要说通了皇上,一道谕旨就能拿下她,之前让福敏和傅清掌住宫中宿卫,已是多加一道保险,有备无患。
允禵终究谨慎,出了宫门还在琢磨自己的安排,想来想去,似乎漏了九门提督庆复,此人跟茹喜来往密切,不太可信。可再想此人既不是隆科多,那茹喜更不是自己的四哥,就算有些手脚,京城三大营十多万大军还得听自己的,区区九门提督,不必挂在心上……只要当今皇上坚定心志,有这大义在,怕得谁来?
养心殿,弘历转来转去,之前的决绝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不安。
最终他再忍不住,高声道:“吴书来!替朕去坤宁宫传话,朕要见淳太妃!”
之前在仁智殿虽被允禵说服,但弘历终究心里没底,此时再想,真要除掉茹喜,且不说自己跟她之间的纷乱牵连,这么一来,就跟南面叔皇彻底撕破了脸,就靠允禵所说的“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真能护住大清江山?
弘历转了心念,事关江山社稷,兼听则明,抛开儿女之情,听听茹喜是怎么说的,再来定夺,这才是帝王之心嘛。
坤宁宫,听到李莲英报说皇上要见,茹喜绽开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