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说着让李肆嘴角眼角一起抽的话,更膝行两步,抱住李香玉的腿哭号道:“状元姐姐,你可要帮小燕子主持公道啊!等小燕子我回了北面进了宫,定送姐姐一个大前程!”
李肆有些内伤,李香玉却是风中凌乱了,她直着眼,艰辛地道:“等、等等……你不是说你是紫禁城里的人,却被人卖到南面,强逼着你……”
小燕子哭道:“我是格格,当然是紫禁城里的人!四方舞社不信我的话,不把我当真的格格待,总是拿着工契说事。我孤苦伶仃,又怎敢跟他们做对?”
接着她俏脸狰狞:“等我回了北面,定要讨还这笔债!”
她再转作殷切,摇着李香玉的腿:“北面太后定会疼爱小燕子的,状元姐姐帮了我这一回,我一定要太后好好谢你,封你作女相好不好,就像上官婉儿那种?”
见李香玉像是吃坏了肚子,小脸青白不定,李肆忍住笑,再唤来管事。管事一出现,小燕子顿时如乖顺小猫,赶紧缩到了一边。
“这小燕子又犯痰迷了,舞社让她扮作格格,她就真当自己是格格,唉……”
管事痛心疾首地解释着,这小燕子闹这事也非头一回,之前洛参娘觉得不管真假,她这般心性再不适合待在大观园,本要解了她的工契,还送盘缠,要送她回去。可她清醒时又觉得在大观园过得挺舒服,一个人出外又活不下去,死活不干。
李肆责道:“那就不要让她再扮这什么格格了嘛,有些人入戏太深,就是这般执迷,你们也有责任!”
管事惶恐应是,带着小燕子退下了,厅里再度沉默,许久后,李肆才道:“小香玉啊,我大概明白你的用意了,只是……呵呵……”
他忍不住笑,李香玉缓过气来,张牙舞爪地道:“陛下若是笑话我,我就告给克曦,让克曦在她娘亲那说陛下的坏话!”
李肆噗噗闷笑,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六七年前,一大一小在肆草堂里互相逗乐的时光。
李香玉有什么用意呢,无非就是听说大观园里居然买来了北面清宫之人,逼其娱乐客官。以她一向注重女权和民权的立场,这事就非常严重。你想啊,北面清宫之人身份已非一般,都被南面这般肆意亵辱,如果是平头老百姓,那不是更如草芥一般对待?
这里还是大观园,跟皇帝关系匪浅,皇帝是圣君,爱惜羽毛,肯定不愿出这种事,对大观园的管束应该很严,可还是出了这种事,那么其他风月场所的状况就可想而知了,定是污秽不堪言,不知多少北方乃至海外女儿家遭难。
作为专抓大案要案的讼师,李香玉的想法就很简单,把这一案当作典型立起来,自然可以狠刹南方压榨北方的世风。当然,她并非刻意针对李肆,带着李克曦来,其实也有把这事传给李肆,要李肆也出力配合的用意。
只是她掌握到的证人,竟然是一个作着格格梦的痴女,这个真相实在打击人。
李香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儿,发作了一番,泄气后又朝李肆怯生生地道歉,李肆却另有了心思,找管事再招来一人。
“果然是马姑娘啊,你怎么还在这四方舞社呢?”
来人是之前被那“干孙儿”李继恩调戏的西域舞姬,换了一身青衣孺裙,卸下了面纱,正是在西安时被洛参娘引荐过的马千悦。
“皇……皇上!?”
马千悦当然认识李肆,惶恐地想要叩拜,被李肆抬手拦住,就虚虚一个万福。
“西安之事后,马家在宁夏也败了,蒙皇上恩赐,我们这些马家族人没受留难,但也不敢再在宁夏和陕西呆着,就卖了家产,来江南讨生活。洛大家对奴婢青眼有加,让奴婢入了四方舞社,还领有干股,管着一些事,没把奴婢当一般的舞姬待……”
马千悦一番解释,让李香玉更抬不起头。
李肆却问:“大观园里,参娘也只管到了小半月这魁星楼,朕想问问,其他地方是否有强逼民女过契卖艺,甚至逼良为娼之事?朕就想听实话,你但有所知,务必道来。”
马千悦有些惶恐地道:“皇上怕是多心了,这大观园管束极严,洛大家虽只掌小半月魁星楼,却隐是小半月各楼班的盟主,对皇上所言之事极为痛恨,就奴婢所知,此等事是没有的。就算是有,也该藏得很严,而且……”
她抿抿嘴唇,再道:“大观园这等福地,无艺登不了台,有艺的别说强逼,为进这大观园,彼此都争得头破血流。大半月那些楼阁的东主管事们,日日都有人自荐枕席,求的就是在这大观园露上一脸……”
李香玉脸色更难看了,照马千悦的说法,这里非但没有逼良为娼,反而是自甘下贱,就为争风月场上的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