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球那霸军港,白延鼎登上自己的新旗舰辽河号,这艘新一代巡洋舰本是他万般期待的,可现在心绪却像是被轰烂了的战舰,死死沉在海底。
“你到海参崴去,寻个安全处藏起来,对外就说是去办药材生意了……”
白延鼎幽幽说着,背后立着的白俊兴如蒙大赦,憋了许久的一口气长长吐出。
望着白俊兴的背影,白延鼎心说,这家伙不过中人之资,办事勉强合格,可没想到,自己前些日子昏了头,随口一说,他居然就把事情办成了!
之前白俊兴去了东京,前脚刚走,白延鼎就后悔了,再派人去追他,汪瞎子已死在东院门口。见到来人,白俊兴以为是押着他办事的,还兴高采烈地打听会有什么赏赐……
赏……不是白俊兴跟年羹尧和周昆来有来往,万一那两人有所察觉,借此事要挟乃至卖了自己,白延鼎都想把这家伙直接沉到冰洋之下去。
杀了汪瞎子有什么好处?没了特案团,刑部和禁卫署也会查到自己的。
白延鼎脸色倒是平静,可眼瞳中却翻滚着惊天波澜,此时此势,该怎么挽救呢?
“如果有替罪羊就好了……”
白延鼎喃喃自语,他没看西面,国内形势他不是很清楚,要找也没处找,再看北面和东面,白延鼎捏住下巴,若有所思。
“咱们怕要成替罪羊了,往日有些兄弟性子太急,手脚不清,在刑部文档上已经挂了号,现在汪瞎子真死了,怕是要把罪名栽在咱们头上了。”
“现在已查到了三合会,离警差上门拿我们还有多久呢?谁都知道,三合会在江南就跟咱们来往最密。”
龙门某处茶馆里,几个华服员外又聚在了一起,他们面色灰败,一脸天已塌掉的绝望。
另有人还心存侥幸地道:“说个三合会就是了?三合会在国中有好几股人马,有跟劳力公司打交道的,有跟风月场所打交道的,还有跟江湖黑道来往的。跟咱们来往的是劳力公司那一条线,就他们也还分好几股,有卖丁壮的,有卖女子的,还有作南洋南洲甚至东洲殖民地生意的。国中要汪瞎子死的人可不止我们,有本事找三合会办了这事的也不止我们。”
再一人痛心疾首:“咱们也就是发发牢骚,谁想着真干了,谁这么直愣啊?”
还能镇定的一人道:“真相总能水落石出的,清者自清,只要没做过,又有什么好怕的?”
脸色最不好看的人冷哼道:“真相?真相不是查出来的,是看上面的需要!若是矛头对准了我们,我们就是凶手!”
众人沉默,这倒是“真相”。
“就看汪瞎子领起的这股声潮会向哪里转吧,之前南北都有,有些乱,汪瞎子的传人,那个朱一贵好像领着整治咱们这一路的任务,现在看他是怎么行事了。”
这人再如此说着,“朱一贵”这个名字,也终于由不值一提的汪瞎子伴当,上升到领潮人。
就在各方人马焦灼不安之时,国中缉捕三合会的行动也轰轰烈烈铺开。而国中人心虽不如之前皇帝在西安遇刺那般沸腾,却也已汇聚成一股莫大风潮,之前刚掀起的南北废奴声势骤然烟消云散,大家都等着刑部从三合会身上挖出什么线索,找出谋害汪士慎的真凶。
汪士慎之死,一国为之震动,报纸连篇累牍追忆汪士慎生平功绩,同表其哀,皇帝甚至允了国悼,这还是自段宏时之后的第二桩,动静如此之大,与其地位似乎不相称。汪士慎在一般小民眼里,也就是个“御史大老爷”,而其在东院里也只是个普通院事,只是靠名望结有一党而已。
让两院、舆论以及朝堂如此大动的真正原因还在于汪士慎之死明显牵涉着国政之争,以刺客暗杀国院院事来解决政争,并且成功,这还是英华立国历史上头一桩。稍知英华国政的人都清楚,一场大风暴即将来临,就不知道这风暴会降在谁头上。
“伪英乱矣!”
太湖洞庭东山疗养院里,化名艾尹惕的爱新觉罗·允禵兴奋地喊着,一如之前的某人。
“要乱?这怎么使得?侄儿在这山清水秀之地感悟天地之灵,习文作画正有大进,怎能乱呢?现在我的字画一副都上十两价钱,可以进东京的书画联行拍卖了,乱不得啊。”
同院的艾宏理,也就是爱新觉罗·弘历发着牢骚,他在英华的书画事业刚刚起步呢。
“我说皇上……小四!你还当自己是不是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