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喜妖婆,竟是反了!”
北京三里屯,英华总领馆里,陈润一巴掌拍得片纸纷飞,震惊之余,口不择言。
自元宵后,满清朝堂的动作就开始反常,京城三大营换将换防不说,连城门领都全换了。接着天地会、各业商会以及通事馆自雇密谍不断传来消息,说满清地方府县开始清理会党教门,有剿有抚,乱相频现。
陈润还不太在意,两年前茹喜想借民人之力阻抗英华,结果惹火烧身,引来“十二国联军”,自己还仓皇“北巡”。现在局面稳定下来了,开始细细擦屁股,也在情理之中。
紧接着,满清地方情形就很不寻常了,各府县官员纷纷自作主张,大起排英之风,重新恢复关卡,刁难乃至驱赶英华商人,有些地方更直接“封境绝英”。
密谍还探到,山西巡抚舒赫德要幕僚联络晋商,担下英华商货退市后维持民生大计的重任。加上北直隶总督阿克敦以常平仓换米之名海量购粮,致使北直隶粮价五日升了三成,陈润终于开始警惕,茹喜定有所图。
但他依旧不敢信茹喜是在备战,此时天下大势如何,南北上层都有清醒的认识,英华北伐势在必行,关键是具体时间。
英华国中热血派鼓噪起的“胡虏无百年运”一论不过是意气之说,陈润很清楚皇帝的谋划,年初解散两院,重新推选,以满人处置令铺垫舆论是其中一环,之后还得办妥增税之事,拟定复土管治政令,与此同时,关外局势也需要清理。
完成上述准备需要时间,而国中精兵强将大多都在西北,撤回来还需要休整。人、财、军三面合在一起看,压得再急迫,离大军北上至少还有两年。
茹喜虽在两年前玩火自伤,可陈润绝不敢小觑这妖婆,以她的政治见识,以及对皇帝的了解,这个时间表也该有所感觉。既然还有时间,她就该在后路上使力,而不是在关内搅起风雨,生生将这时间表提前。
二月二十,北方乱相渐渐演变成狂澜,陈润相继接到河南彰德府闻香教造反、山西太原大焚英货、保定民人结“团结拳”驱赶英华人士等消息,而上门来接洽的总理南北事务大臣不是庆复,是强硬派满臣阿里衮时,陈润终于确认,茹喜“反”了。
到底是被南北大势逼得发了疯癫,还是决然以攻为守,陈润想不明白,他也没时间想,阿里衮是带着新任九门提督鄂善来的,而鄂善则带了大队兵丁,将总领馆团团围住,看架势竟是要将总领馆人等尽数软禁。
面对陈润的质问,阿里衮紧绷着脸道:“陈大人也该知我大清国正动荡不安,为陈大人和诸位安全计,还请少安毋躁。”
陈润冷笑道:“我倒是劝你们少安毋躁,你们这是自寻绝路……”
阿里衮冷声道:“我大清在走什么路不劳陈大人关心,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后路吧!这里终究是北京城!”
陈润哈哈大笑:“没错,这里终究是北京城!蒙元占了百年,然后逃了,现在你们又要重演蒙元故事……”
品着阿里衮由青转白的脸色,陈润再伸手道:“既有一战之心,就拿战书来!你该知我英华正领寰宇走向具法之世,不宣而战,这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阿里衮面颊抽动,怒声道:“战书?你们已经下了!白道隆和一家老小尸骨未寒呢!”
说到白道隆,陈润也是一怔,此时他也收到了南面的消息,白道隆带着族人“闯关”,与驻守当地的红衣发生“冲突”,以至被族灭,难道是这事刺激得茹喜决然奋起?
紫禁城乾清宫正殿,七岁的道光皇帝端坐龙椅,畏畏缩缩地扫视着一殿臣子,身后高台被一道珠帘挡住,珠帘微微摇曳,发出悉悉碎声,一直没停下来,像是谁揪着珠帘在不停哆嗦一般。
“我大清已到生死存亡之际……”
慈淳太后茹喜的嗓音有些发抖,同时身体也在抖,她心中正惊惧难安,比两年前仓皇逃出北京城还怕。
惹祸了,惹大祸了……
她的确正铺开一套后路大计,地方诸事外,召白道隆进京述职,还秘谕刘统勋以护送为名半途索拿也是其中一步,而且还是正反两手。不管白道隆是乖乖回北京,还是悍然投英华,她都可以借清理“白党”,进一步整肃满人之心。把那些投降派和骑墙派清理干净,以便跑路时不会有满人背后插刀。
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圣道竟然将白道隆一家直接杀了,就在运河闸口上当众杀了,据报上的说法,大运河的闸门全被染红了。
圣道为什么这么干?答案太简单了,他是向天下宣告,英华绝不容满人!之前他解散两院,誓要两院担着处置满人的大义名分,就知道他是存了这份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