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含混不清意味不明的单音节。
“也有点渴。”知道他不会清楚地回答,迹部索性也不再问他,开口道。
“哦。”
“这里很黑。”迹部一边说话,一边慢慢的朝手冢移过去。
“嗯。”语气有些不稳。
“不知道爸爸他们知道了没?”
迹部心里还是有些期待,侧头问旁边的手冢:“你说,如果爸爸他们知道了,会不会立刻放下生意回国?”
“当然。”手冢点头点的毫无疑问,“他们是你的父母。”而在他的认知里,父母是可以为孩子付出一切的。
“怎么可能?”虽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迹部却还是不自觉的去反驳,“他们才不会放下手里的生意呢。就算知道我有危险了,肯定也只会说什么‘这点程度的手段都躲不过,怎么配成为迹部家的继承人’之类的。”
“不会的。”手冢皱眉,固执的开口,“在他们心里,你的生命肯定是最重要的。”
“我也希望是这样啊。”迹部笑出声来,却带着浓浓的苦涩与自嘲,“可是,对他们来说,需要的只是一个继承人,而不是一个儿子吧。”
“你不信是吧?”迹部微皱起眉,眯起眼睛,“曾经我也不信。不过,曾经发生的事情明明白白的告诉我,这世上,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手冢沉默了一阵,然后几乎是漠然的开口:“这与我有关?”
“喂,……”迹部气结,几乎紧接着就要吐出手冢的名字,幸而最后关头遏制住了,却也仅能气急的道,“你……”
过了一会,他又觉得与手冢置气实在是没有必要。在此之前,他与手冢的关系,不过就是彼此眼中网球上的对手,偶尔打场球,再加上两校校际活动时的公事公办,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而手冢本就是个除了网球几乎什么都不关心的冷心冷情的性子,会说出这种话也根本就不奇怪。
更何况,手冢此番还是被自己所累,方才落入这种境地,口头上发泄两句也是应该的。
当然,即使是这样安慰了自己一圈,迹部还是觉得自己郁闷的要命。
他也不过是想着要开解开解手冢,让他从那莫名其妙的脆弱里走出,方才率先揭开自己的伤疤,却没想对方根本不领情,而那事不关己的态度更是让他郁卒。
手冢何尝不明白他的好意。
只是,一旦完全沐浴在黑暗中,十年前的记忆就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
明明幼时的记忆都已基本模糊,明明当年他还不满三岁,记忆力并不算牢靠,可那段记忆却是如此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记得祖母叫他不要看,于是他就紧紧的闭上眼睛真的不看。
在那一片黑暗里,耳边传来源源不断的咒骂、鞭打、拳击等等的声音,偶尔也会出现祖母压抑至极的呻吟,明明那么轻,却在那混乱的场景中,显得那么清晰。
他的鼻尖,传来的是腥涩的血味。
他能感觉到,祖母的力气越来越小,可环抱着自己的手臂却那么紧那么紧。
后来,他感觉到自己被慢慢从祖母的怀抱中拉开,身体各处都能感觉到尖锐的痛感,腥涩的血甚至流入了他紧紧闭着的眼睛里。
那时候,他能感觉到紧闭着的眼睛被强行睁开,可他的眼前却是模模糊糊,只有一片血色。
祖母让他不要看。所以,即使睁开了眼睛,他也不看。
那之后,只要呆在黑暗中,他就不可避免的会想起那时的记忆,想起那痛、那血、以及当时伤痕累累却依旧隐忍之极的祖母。
手冢很久没有说话,连呼吸都放的极轻,若非他就坐在自己身边,迹部几乎都快要忘记身旁还有一个人。
他试探着用肩膀碰了碰手冢,开口:“你……”
“喂,你没事吧?”感觉到对方似乎颤抖的比先前厉害的多,迹部有些慌张。
手冢没有答话。
他双手抱膝,肩膀垂下,脑袋搁在膝盖上,茶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变得更暗,周身的气息隐隐透出脆弱与哀伤来。
一切藏于黑暗中。
看不清手冢的神色,迹部只能通过自己敏锐的感知力去感知手冢的情绪。
只有两个人存在的空间,一旦双方都安静下来,便是太难捱的寂静。
从来没有安慰任何人的经验,迹部心里不知所措,却也十分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