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上的时候,刘蒙就在想这个问题了。
是为了图谋大业,还是仅仅是因为怜惜?
她对自己所处的境地一无所觉,只为自己与帝王的不伦之情而日日忧心,心中所求只是摆脱皇帝嫁个好驸马——就像是困在金丝笼里不得解脱的一只囚鸟。
当一只笼中鸟有什么好的?太平的日子就要没了,漆国早晚要亡在她的皇帝弟弟手里。
刘蒙转着大拇指的玉扳指,扳指是成色极好的冰种翡翠,戴在拇指间,冰凉的触感像是她毫无瑕疵的脸。
过了好半晌,他才回答宗政衍:“殿下本是金尊玉贵,按理说,不该让殿下晓得这些……可那是她的外公,她总该知道陛下对她的外公做了些什么。”
“陛下做了些什么?不过是得知首辅大人死讯,秘不发丧而已。要是细查起来,陛下知道了这几个哥哥都是我弄死的,那可是死罪。”
宗政衍又喝了一口茶,略过这个话题继续道:“公主如此娇弱,听说一直都在病中,这一番若是吓出个好歹,我宗政府上又该如何是好。”
刘蒙笑了笑,笑如春风拂面:“若是吓着了,我便当一回救美的英雄。”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等宗政衍再说话,便与之道别:“时间差不多也到了,我该去接殿下了。”
刘蒙打着灯笼走到首辅的卧房。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猜她可能是晕过去了。
果不其然。
推开门,那位柔弱纤细的公主殿下晕倒在地,像是一朵萎靡凋零的花。
刘蒙把灯笼放在地上,仔仔细细地看她昏倒的容颜。
长长睫羽在眼底洒落阴影,美丽的面孔褪去血色,苍白得像冬季的落雪,涂了口脂的唇却是艳红的。
刘蒙从前总觉得晋宁帝是个疯子。
都当了皇帝,天底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生强求这一个最不该要的。
现在他总算是懂了。就连他这个断了念想的人,也忍不住为这容貌心折。
刘蒙一手绕过她的膝弯,一手扶着她的背,将她一路从首辅卧房抱回马车上。
路过的仆从皆是垂首行礼,无一人敢抬头。
云舒在马车的晃动中悠悠醒转,醒来时她还卧在刘蒙的膝上。
她迷茫了一会儿,才跟刘蒙说:“还未到宗政府么?天已经黑了。”
“刘蒙,我刚刚好像做了个噩梦……梦到我外公和谷嬷嬷已经死了……外公,外公他死了很久了……”
“殿下,我们刚从宗政府里出来。”刘蒙道。
云舒瞪大眼睛,呼吸倏地急促起来。
“怎么会呢……外公他,外公怎么会去了那么久还躺在床上,谷嬷嬷,谷嬷嬷为什么被折磨成那样啊?!”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规矩,双手抓着刘蒙的衣襟,逼问他:“这是梦吧?你告诉我,这是梦吧。”
“殿下,这不是梦。”
云舒胃中翻涌,刘蒙叫停了马车,她便从车中探出身,伏在车辕边吐了起来。
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胃中只能吐出些酸水。
刘蒙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待她吐完了,递给她一个水壶,叫她漱口。
“是谁做的?”
“奉陛下的密旨。”她既没问是哪件事,他便当做她在问隐瞒首辅死讯、密不发丧这件事了。
云舒闻言,闭了双眼。
即使心中早有判断,从别人嘴里听到肯定的话语,她仍是为修弥做的事情而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