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闵咬了咬后牙槽,对徐姐说可以回家了,她极有眼色地退了,剩下父女两个人在空荡寂静的停车场僵持不下。
你知道自己错了吗。裴闵一凶起来真的可怕,他俯视着裴芙,看着那颗脑袋低下去,抬头,我在问你话!
我只是去买笔。她小声说,也觉得委屈。
你为什么就不能先和徐姨说一声再去?他说,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以为你丢了!
她犟着承受着爸爸的怒气,一言不发,钉在那儿像颗钉子。其实裴闵作为一个性格比较大条的父亲,很少发火,尤其是这是个女儿,一般也只是压着性子讲道理。这次的怒火让她觉得莫名其妙,她只是离开了十分钟,怎么呢?她又不是傻子。
她抬头想顶嘴,却看见裴闵的眼睛。他背着光,眼睛里却有亮光。那流动的星星点点,是他的眼泪。
他怎么流眼泪了。裴芙牵起他的手,说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害怕裴闵流泪。因为这个世道是不允许男人流泪的,男人在享受性别红利的时候也被要求坚强、无坚不摧。可是她的父亲忍无可忍地流露出了他的柔软,一次又一次。
他的眼泪像一颗一颗碎玻璃扎进小孩的心里,他一抹眼睛说,你知不知道爸爸有好急?
我他妈以为你被拐了。
你是自己没当过妈妈没有小孩,你怎么晓得当父母的感受?裴芙。
裴闵背过身去自顾自地走,按下电梯键,把裴芙扔在身后。但是他耳朵还在听,她是不是跟上来了。两个人进了电梯,裴芙安静地踩着他的影子跟着他,怯怯地抬头看他一眼。
她那个眼神让裴闵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心软。他现在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她还是全乎的,没有缺胳膊少腿。他叹了一口气,牵起了她的手。
裴芙紧紧地回握他,他好像没那么气了?她于是往他胳膊上贴了贴,跟着他进家门。裴闵还变扭着,微波炉里热了牛奶,已经放温了。他端给裴芙:喝了去睡觉。
裴芙老老实实端过来小口小口咕噜完了,然后也不要他催就乖乖去刷牙洗脸,换了睡衣往主卧床上一缩。
他还没有要睡觉的意思,看到她躺自己被窝里,问,怎么不睡你自己床?
裴芙还在察言观色,想跟你一起睡。
裴闵顿了一下,于是洗漱完也早早上了床,只留一盏小夜灯。他躺下看着身边的裴芙,她眼睛皮子还在动,没睡着。
伸出去的手缩回来了,他轻轻说:爸爸今天有点凶,是因为真的急了,你懂不懂?
嗯。裴芙睁开一线眼睛看他,对不起。
别有下次了,行不行?裴闵伸手抱她:我感觉我要死了。
我也要死了。裴芙在心里轻轻说,被你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