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入村落后,他再三确认凛风城的方位,令村民与士兵耐心等他们回来,随即激活圣岩的能量,带队出发。村民们知道他离开此地的通道,焦急得蠢蠢欲动:“村长,不应该先带走我们吗?”
黑色鳞片微张,散出丝丝热雾,他背对惶恐的人,低声安慰:“我们已停滞几千年,又何必在乎这几天?”
被放逐的不幸者急迫等待时,网启动的圣岩夺目至极。璀璨的金芒渗入使用者身体,环绕后消散。他们已无需行走,只用凝视网能感知的极限,就能在数秒后现身于目的地。
瞬移般的奇迹有难以忽视的副作用。闪现中的林除了咚咚的心跳什么也听不到。躯体是轻的空壳,大脑没法命令,肌肉不能运动,想让毛发直立都不行:
作用身体的奇迹真是难受。这帝皇恩赐的圣岩诞生了多少奇迹?怕是有千千万吧。可惜,不论它们多复杂,都只能用去杀、防、跑…永远无法改变生命。伤口没法恢复,衰老没法缓解,生死更无法逆转…哼,什么帝皇的奇迹,还不如竹的力量。连杀人都必须间接,像他那般令人消失都没法办到。不过制造些光热杀人倒也有趣,这网的奇迹也没区别,瞬移的时候身体仿佛不存在,这种感觉和踏进奇迹传送门时一致,或许能好生利用。什么朝晟的创新式奇迹,本质还是老套的传送门。所幸还能借网交谈,否则这给剥夺感知的糟糕体验就算自己忍得了,那老头恐怕早给折腾到抓狂了。
热衷闲聊的老人仰望通道上的雪云:“宽阔的道路定是那帝国的武神斩开。强至这般的人,真还能称作是人?”
高得似乎倒立天空的群山不知绵延多长多远。白茫茫的雪峰很多,多到记不得数目。可层层雪峰中又有条通路,笔直又宽阔,远得望不出尽头。恐怖的力量,若这真是末代武神的创作,他必然远超本源的界限,达到诸多前行者遥不可及的境界。
“没准濒死反扑的圣痕也能做到啊。”学者的话让络腮胡男人想起几年前圣都的激战。当日连虚空也切开的圣痕深深震撼了他们这些借网观战的前行者。可纵使他强至那般境地,也不过是给那人戏弄宰杀的可怜虫,不免感慨一番。
他们讨论得热切,林却默不作声:力量?他们怎会知道真正的力量?也是,他们没资格见证连杀戮之圣典都恐惧的力量…与那力量相比,劈山为路的宏伟不值一提,什么都算不上。
交流与缄口并存的奔波无聊到漫长。两个多钟头后,圣岩的能量所剩无几,奇迹终于消失。林重获存在的感觉,舒张五指,长哈口热气,望向近在咫尺的城市:
城市?简直是冰雕…
不,遗忘之地的都城凛冬或许是由冰堆砌,又或者是由块巨冰镂空雕琢。虽谈不上广袤,也称得上壮丽。透着晶蓝的冰之城墙光看着就森寒刺骨,最中央的冰堡高耸,呈圆润弧形,印证它的建造者是钟爱圆拱的特罗伦人。走近看,不时有驼鹿拉着载货的木车进出从城墙的椭圆洞口,哦,该是凛风的城门才对。
见没人站岗守卫,林越过夏,走在前面探路,期待这里的统治者会是什么模样。
穿过城墙,铺有碎石的冻土路夹在圆顶冰屋间,摩擦力够,不至于滑倒。凛冬的构造像丘,越近中央越陡。若这里的布局和圣都一样,只需沿路上行,便能到达最高点,进入先前望到的冰堡。
多是特罗伦人的居民窥视他们,眼里是不掩藏的惊讶。林注意到他们的衣物很薄,恐怕不能抵挡严寒,干脆脱去手套,果然有种回到海滩的温暖:“都是冰,竟不冷,还有些热…”
又想起先前的听闻,他知道不同寻常的温度来自那帝国武神的圣器:“有趣,我等不及…哎,说着玩的,你们慢点!急什么?赶着投胎呀?给我掐好时间再去!”
见气温转暖,老人便摘去毡帽靠墙擦汗,又拿脸贴向冰墙,哆嗦得后仰:“这不可能呀,这冰怎会如今寒凉?岂能不融?”
“见了面就清楚,”见行人注意起老人与他们不同的长相,林伸小指掏了掏耳朵,“看网的消息,听我的命令,绝不准自作主张…另外,老头,可要麻烦你翻译了,你不会累到趴地吧?”
聊了些废话,看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再往上走,踏上登往冰堡的阶梯。冰晶的台阶上,高大的守卫持长枪挺立,黑甲连面部也包裹,四肢与前胸还绘有金纹,泛着种威严而圣洁的美。
林简直看腻了,知道这种类似圣都的配色定是帝国的禁卫军传承之“艺术”,便带他们上前喊了声去引起注意。老人则连忙解释,说得卫兵掀开面甲,露出特罗伦人的面孔,眼神渐凝。听完,他细细瞥了两眼后进冰堡通报。那拢死的冰门后,答复声有如雷鸣,震得林心颤手抖。卫兵很快回来通告冰堡的主人接受他们的拜访。
“领主?”林的耳朵在听,眼则偷瞟低处,看到城内有很多楼塔和重弩,嘴角扬起又落,“没品的头衔,老套的成分可真他妈够纯。”
带队走入拱门,敞亮的冰厅铺了棕色毛毯,支撑拱顶的冰柱反衬金色的烛光,毛毯与烛光的尽头黄骨雕刻的宝座,厚而重,不属于林记忆里的任何生物。至于宝座上的人则披覆尖锐骨甲,是位中年的特罗伦男人。暗黄骨甲盖不住他的健壮,竖着尖刺的骨盔犹如王冠,给他凶悍的深棕色方脸添了威严。
林看不出这领主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却懂得他有兴致又不愿张嘴的神情:“哑巴?得了,你跟他闲扯吧。”
听到指示,老人尽量用尊敬的语气解释来意。他越恳切,领主的表情越是开心。到最后,领主起身鼓掌,说出众人勉强能理解的特罗伦语:“呀,有趣,如今的特罗伦人真蠢到迫害盟友…难怪会失败,不过败给弑杀了焱王的你们也不算耻辱…意外吗?毕竟总有蠢人闯进来给我这种老头分享现世的盛况…我要承认,你们的故事讲得可比他们动听多了。但我不关心你们从哪来,更不关心你们要怎么出去,我只想知道你们是否为了进入圣殿而来此拜会?”
他的笑容给老人一种不安,不敢回答的不安,任林催促也不愿开口的不安。是的,老人的直觉在预警、在说情况不妙、非常不妙。
见他懂现在的语言,林懒得废话:“是。怎么,莫非我们不能进入?”
“不,如果你想,当然可以…”领主抱于胸前的臂更显得骨甲下的肌肉悍壮,“只是往圣殿观摩帝皇之光的代价十分昂贵,我担心你们支付不起。”
林回以笑容,将手背在身后,令中指迅速分裂成两根,其中一根脱离手掌悄声跌落,钻入地毯边沿,而后开口:“哦?我倒想听听。现今的大地可没有我们朝晟付不起的价钱,尤其在灭亡帝国之后呀。”
“小鬼,你错了。总有生命无法承受的代价…比如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