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人们才拼凑出一个场景,那铮铮作响的声音赫然是刀刃在磨刀石上摩擦碰撞所发出的。这是一个人正在磨刀!
欢快的桑巴音乐犹如万花筒一般喷发出来,那热情洋溢的旋律让人忍不住就想要翩翩起舞,彷佛空气之中都可以嗅到专属于巴西的阳光味道。磨刀的节奏越来越快,就好像与音乐交相辉映一般,快速转换的镜头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快速摩擦的刀锋、灵活跳动的班吉琴弦、密集欢快的鼓面、躁动不安的公鸡、干脆利落切断的胡萝卜、翩翩起舞的桑巴舞步、手起刀落的杀鸡手法、氤氲加热的炭火、香气四溢的肉串……那一个个明亮的镜头凌厉而清晰地组合切换着,构建出一场派对的盛大和明快。
一大群公鸡都已经被杀死,只剩下满地凌乱而肮脏的鸡毛,变成一堆光滑白嫩的鸡肉摆在了案板上。此时,只剩下最后一只公鸡还没有被轮到,眼前混乱而躁动的画面让它开始慌乱地四处走着,维系着公鸡左脚的绳索就这样松了下来,重新获得自由的公鸡,迫不及待地就往旁边走去,然后振翅而飞,从二楼飞落到了地面,开始窜逃起来。就好像“肖申克的救赎”里离开了监狱的安迪。
“草,鸡跑了,快去抓住那只鸡!哈哈!”一双尚显稚嫩的眼睛占满了整个画面,欢快地呐喊到,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放肆而张扬地大笑起来。
一阵兵荒马乱,凌乱的脚步在镜头里不断踩踏着,十几个少年匆匆跑下楼,急促而慌乱地跟随在公鸡身后,快速追赶着。追逐的人越来越多,但只看到脚步越来越多,公鸡敏捷地在缝隙之中穿梭着,这只是让场面越来越混乱。
一只小小的公鸡,带领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在大街小巷里穿行着,闹得所有人都鸡飞狗跳,好不热闹,那看似琐碎的镜头却一点一点将整个区域的景色展现在观众面前。这是一片贫民窟,黑人贫民窟,落后而脏乱的贫民窟,每个追逐者手上都拿着一把手枪却习以为常的贫民窟,平凡无奇的日常生活却在快速切换的短镜头之中泄露出一种只属于南美洲大陆的欢快。
伊桑微微抿了抿唇瓣,眼底流露出浓浓的兴致来。
虽然仅仅只是开场不到九十秒的镜头而已,但却丝毫看不出“处女作”的稚嫩和青涩,快速衔接的镜头却在不动声色之中将整体和局部的细节准确传达出来,已经足以窥见导演个人风格的冰山一角。更重要的是,开场就以一场派对登场,一群孩子追逐一只越狱的公鸡,配合热情欢快的桑巴,颇有一些童话式的荒诞不羁,妙趣横生的情节令人忍俊不禁的同时,也好奇着整个故事的正体。
两个年轻的孩子讨论着拍照和报社的话题,却发现一只公鸡突然就跑过了自己的面前,然后一群高高抬起手枪耀武扬威的少年就出现在了街道上,他们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把整条街拦截了下来,然后对着这两个孩子大声嚷嚷到,“小子,捉住那只鸡,捉住那只鸡!”明晃晃的手枪让两个人都停下了脚步,那个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的孩子就小心翼翼地迈开了脚步,试图去抓住自己眼前的那只鸡。
就在这时,街道的另一侧一辆警车停了下来,一群持枪警察纷纷走了下来。而街对面的人群也立刻高高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枪支,与警察就这样毫无畏惧地对峙起来,刹那间,整条街道的空气都凝固了起来!
站在中间试图围捕公鸡的少年却被留在了原地,身体刹那间完全僵硬,进退维谷!
073 上帝之城
“一张照片可以改变我的人生,但是在上帝之城,逃走会被逮到,留下来也会被逮到。从我小时候就是这样!”
站在街道中央进退维谷的少年茫然不知所措,然后画面开始兜转起来,让人看到了整条街道那紧绷到令人窒息的对峙全景。可是再转一圈,画面就来到了黄沙漫天的六十年代,少年也变成了孩子的模样,站在一个球门模样的架子面前,同样是一脸茫然。
孩子是门将,正在防守点球。对方球员一蹴而就,孩子狼狈不堪地扑向了相反方向,甚至差一点摔倒。
刹那间,紧绷到令人窒息的巷战就演变成为了贫民窟操场踢足球玩乐的孩子,落差如此巨大的情节衔接,却愣是没有任何违和感,着实让人啧啧称奇。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阿炮。”一个大孩子把足球从那个茫然的孩子手中抢走,“他叫做阿毛,上帝之城的故事得从他说起。”镜头离开了旁白的主人公,转移到了阿毛身上,这又是一个有趣的现象——镜头并没有按照常理地紧随着男主角。“不过要讲他,就得提到少年三侠。
阿毛在一群孩子的包围圈之中,卖弄起了自己的颠球技巧,两个与阿毛同龄的大孩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这让阿毛把足球踢向了天空,然后从裤腰上拔出了一把手枪,直接对准足球,“砰”地一声枪响,足球就这样被穿透了。
镜头定格,破洞的足球旁边出现了一行字幕,“少年三侠”的故事。
“少年三侠在上帝之城很有名,阿毛,阿夹和阿呆。小豆子和阿毛的弟弟班尼是跟班,我没胆跟着我哥阿呆。”阿炮的旁白介绍带着观众进入了少年三侠的故事之中。
三个少年,带着两个孩子跟班,手里拿着三把手枪,不仅劫持了一辆瓦斯车,让半个贫民窟倾巢出动,疯抢起车子里的瓦斯;而且还把司机身上的现金都抢光了,小豆子更是暴戾猖狂地将司机殴打了一顿,那欢快的笑声肆无忌惮地在天空之下张扬着,即使是警察及时赶到也束手无策。
伊桑觉得电影越来越有趣了,虽然导演采用了“低俗小说”的分幕形式来阐述故事,旁白的串联让电影增加了一分小说演义的戏剧感,但镜头的构建和剪辑却处处透着深意。伊桑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地到那种……世界无限宽广延伸但却被困在笼子里无处可逃的矛盾和压抑,特别是在孩子们那理所当然、习以为常、欢欣鼓舞的表情之中,犯罪和暴力的黑暗变得微不足道,反而耐人寻味起来。
伊桑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乔尔一眼,然后就看到乔尔用右手支撑起了下巴,眉宇微微往中间靠拢,露出了陷入深思的神色。伊桑的视线没有停留,随即就收了回来,重新投入到电影之中,但嘴角却露出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我曾经以为少年三侠是里约热内卢最狠的角色,其实他们只是半调子。我哥哥也一样。”阿炮那平实而朴素的解说在欢快的桑巴旋律之中,让听众的情绪跟随着起伏起来,“我们来到上帝之城寻求天堂,许多家庭毁于洪水,还有贫民窟最常见的纵火案,政府高官不是开玩笑的,无家可归?去上帝之城!这里没电、道路没铺、没有公车,但权贵者才不管我们的死活,里约热内卢早已经遗忘了我们。”
少年三侠觉得抢瓦斯车的收获还是太少,于是在小豆子的建议之下,决定到汽车旅馆去抢正在开房的情侣们。
少年三侠商量好,只抢劫、不杀人,然后无视了小豆子强烈的抗议,让小豆子留在旅馆门口把风,为了安抚小豆子,阿毛给了小豆子一把手枪,让小豆子看到警察时开枪示警。抢劫进行得十分顺利,他们甚至没有伤害任何一名旅客,就成功地完成了他们流氓生涯最值得书写的辉煌一笔。
随后他们听到了小豆子的示警枪声,仓皇逃窜。可是回到门口却再也找不到小豆子的身影,汽车旅馆里传来的连连枪声让少年三侠无暇继续寻找,只能落荒而逃。
但,当警察抵达现场时,却发现旅馆所有工作人员和旅客全部都断绝了生机,这使得少年三侠成为了警察集中追捕的嫌疑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