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沅君嘴含浅笑,心里默念着下句——纵我不往,子宁不嗣。但在下一刻,她与苹儿两双妙目瞬间睁大。
张放一挥而就,放下狼毫,向班沅君一揖:“惭愧,我这字单独看还行,与沅君之书摆在一起,当真是相形见拙了。”
张放并不是谦虚,他的字确实不如班沅君,但在此刻,班沅君眼里看到的已经不是字,而是文。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班沅君轻轻吟着,脸似火烧,心弦剧颤。
苹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偷偷笑了。
张放后面补这下句,并非诗经原句,但在后世的知名度,却远远大于原句。这是出自曹操的《短歌行》,就是那个“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短歌行》,因为知名度高,几乎句句经典,故而张放记得很熟。曹操原意无关风月,但后世多喜以风月附之。
张放将这句用于此处,正巧对应上他与班沅君别后三年重逢之情。而且,很大胆……
班沅君脸红红地将诗句取下,卷起,塞入衣袖。这位妹子是个才女(女文青),最能打动她的,自然就是诗歌,张放无心之举,意外成荫。
诗之后便是作画了。张放用手指取景法,为班沅君选取了渭水夕照。在班沅君专注绘画时,张放悄悄回到画架前,取出一盒笔墨……
落日余晖,照在两位少女的身上,将她们曼妙的身躯勾勒出一轮光晕。纱衣轻薄,隐隐透光,那青涩的娇躯,别有一种朦胧之美。
此刻,这朦胧之美,便流于张放笔下,成于画纸之上。
班沅君擅画山水,而张放只会素描,这还是当初医学生那会,为练习解剖而学的。
班沅君画得很不顺,不仅是因为不适应画板,更要紧的是,她眼角余光感受到那不时扫来的灼灼目光……班沅君咬咬嘴唇,低声对苹儿说了一句。
苹儿点点头,转身去冰鉴取冷饮,趁着张放专注于班沅君身上时,悄悄绕到侧后,探头一看,没想到却对上了张放明亮双目。
苹儿吓一跳,张放大方地做了个请看的手势:“山水可入画,佳人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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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关 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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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沅君拿着画板,反复看着,眼睛闪闪,充满好奇。她从小学画,擅山水,也擅人物,但从没见过用明暗法来绘画人物的。汉代绘人物,多以白描为主,人物趋平面,立体感不强。最重要的是,受黄老及儒学影响,古时绘画追求神似而非形似。所以大多数情况下,画家笔下的人物与临摹对象的相似度,其差别等同于真人与身份证照之比。
张放采用素描法,但用的却不是碳笔或铅笔,而是大小不同的几支毛笔,画出来的效果,近似于钢笔画,却又比钢笔画柔和。浓淡相宜,明暗对比,俨然一副黑白肖像。
画中的班沅君,身体端正,执笔泼墨,神情专注。身后立着苹儿,少女的目光迷朦,不知是看画外山水,还是画中山水……
“张君这种技法甚为奇特,不知师从何人?”班沅君虽觉这画风与自幼所学相左,但确有独特之处,她很好奇,会是什么人教他这样画法。
“自个摸索的,无师自通。今日玩得开心,即兴之作而已。”张放并无自得,看到班沅君又将画卷起来,打算收藏,提醒道,“你们自己看看就好,别乱拿给别人看。”
班沅君认真道:“我当然不会给别人看。”这可是她的肖像,岂会轻易显露于人前?
张放这样说并非不自信,实际上他知道这样的画法并不合潮流。古人绘画,重意不重形,追求神似而非形似。张放这种西洋素描法,在古代文人眼里,那是匠人之技,匠气十足,登不得大雅之堂。
张放回长安已经一年多了,恶补了很多古代知识,更成为了朝堂站班一员,他对这个时代上层的思维,有所了解。所以他不会认为自己从后世带来的东西,就一定会引起这时代人们的惊叹拜服。椅子如此,绘画亦如此,千万别想多了。
班沅君也受这种观念影响,不过,在这幅画里,她看到的,不是什么匠气、匠技,而是难言的逼真传神,这给她一种很新奇的感觉。更何况,这是他亲手绘制,别有意义,弥足珍贵。
“画得倦了,来,尝碗冰镇绿豆汤。”张放打开冰鉴,白气涌出,揭开厚布巾,露出一个小瓦罐,用勺子盛了三碗绿豆汤,分别递给班沅君与苹儿。
所谓冰鉴就是古代冰箱,春秋时期就有了,通常是青铜所制,隔以木框,包以厚布,置冰于其间,能较长时间保持食物新鲜且有冰爽感。当然,能用得起冰鉴,并有地窑藏冰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家。
苹儿接过一饮,身心透爽,眼睛弯成月牙。
班沅君谢过,刚饮一口,目光为匣子里一物所吸引。
张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了笑,取出来一递:“这是送给你的。”
班沅君放下汤碗,接过了——一本书。
没错,这是大汉第一本线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