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和律师本以为床单里有什么危险物品,都守在旁边,等看清实际内容后,当即面色尴尬地转身离开。
秦明珠走不掉,只能看着盛英祺把床单又合拢。抓着床单的手背上青筋分支盘错,像是要从皮肤下挣脱而出,他垂着脸,似乎有水从阴沉沉的脸上滴落,仔细一看,又没有。
秦明珠收回眼神,用目光打量着这间房。这是他死亡时的酒店房间,床头柜还摆着他的几瓶药。
年少时天真,想着死亡也应该轰轰烈烈、花团锦簇,亲朋好友要围在他床前,最好个个真心不舍,泪眼婆娑。可实际上的死亡是无声,他吞了太多药,好像连疼痛都没察觉,就静悄悄死在异国他乡的深夜。
若不是他还聘请了伴游,酒店有叫醒服务,可能尸体腐烂了才有人知道。
秦明珠参加过他人的葬礼,听过他人的死讯,仔细想想,最毫无防备的死讯是那个人的,最轰动的死讯也是那个人的。
那一年的那一天,所有社交媒体都在滚筒式播放飞机失事新闻。全球无数人在祈福,希望有一个奇迹。
但奇迹没有来。
那个人也没有再出现。
一只手的动作打断了秦明珠的回忆。
他看到盛英祺拿起床头柜的药瓶,有些回避地扭开脸。
因为这个药瓶不是原药的包装,而是他后购买的,再把一粒粒降血压药放进去,这样就没那么容易被人知道他已经得了高血压。
高血压病是离婚后确诊的。
那天在医院,秦明珠很紧张地问医生。
“医生,这报告是不是有错误?我、我怎么可能得高血压呢?要不要再查一次?”
医生大概是见多他这样的病患,见多不怪地说:“报告没有出错,高血压现在很常见的,你别紧张,心理压力别太大,只要你遵医嘱规律服药,作息饮食健康,没什么大问题。”
秦明珠不懂医学,在他概念里高血压是老年人才会得的病,他刚想要不要再问两句,听到医生随口说:“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有高血压。”看一眼电脑上的信息,“你这个年纪也不奇怪。”
憋在喉咙里的话问不出了,年龄在离婚后成了秦明珠的死穴,只有有人提,他就会想到盛英祺说的话。
他不再年轻,他已老去,可是他的心却无法适应。
当天,秦明珠褪去衣服站在落地镜前。他仔细审视自己这幅躯壳,柔和的光从卧室复繁吊顶灯洒落。吊顶灯是他从y国定制的,空运回国,一个配件出了问题都至少要等上一年。
他自是如此,生性爱奢华,房间更甚,每一件家居品全是他精挑细选,一点都不可马虎。
秦明珠对着镜子,无声地转一圈。
年轻时看了会害羞心惊的身体,在岁月变迁里悄悄变了。
原来偶尔穿少点从镜子前走过,都忍不住羞耻——他觉得过于诱惑了,连自己都这样想,更别提旁人。
而现在,不堪言。
看着前夫研究自己的高血压药,秦明珠还是难以适应,他试图飘出房间,倒差点被叫进来的助理穿身而过。
“买最近时间的回国航班机票。”盛英祺吩咐助理,手指同时收紧药瓶,再放进自己口袋。
酒店不敢随意处理秦明珠的行李,最后全部被盛英祺带上飞机。他们并没有当天回国,秦明珠的骨灰盒手续有些复杂。
盛英祺全程亲自办手续,在一张张表格上签字,秦明珠凑在旁边看,发现盛英祺填的关系是“丈夫”时,他不禁皱眉。
签字的人连迟疑都没有,在表格最下方签上自己名字,只是不知为什么,签到最后一笔的时候,他迟迟没有抬起头。
“盛总?”旁边的助理敬小慎微开口。
盛英祺这才像是回过神,他放下笔,重新站起身,但无形中高大身材好似佝偻不少。
助理瞥一眼包装好的骨灰盒,没敢多说什么,盛总离婚的消息虽然没有广而告之,但知道的人还是不少。
最主要的是应先生那边,给他打个好几个电话,发了许多短信,说自己联系不上盛总,问他是什么情况。
助理暗自头疼,此下又不好问盛总要如何处理跟应先生的关系。而更头疼的是还在后面,在国内机场,他看到了应先生。
应先生虽然没那位好看,但也很不错了,人高挑,学舞蹈出身,光是站在那里就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模样。他不招手,也不出声,等着盛英祺一步步朝他走过来。
秦明珠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盛英祺的新男友,如今面对面见着,眉眼的确有几分相像。
“你怎么在这?”盛英祺声音冷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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