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烛火绰绰,佛祖一双慈悲眼俯视苍生,似含无限怜悯。座下白衣跪于蒲团上,闭眼诵念经文。
“师弟,”灰衣僧人从他身后走来,“方才,守门的弟子来报,说瞿越国太子殿下命人带了封信给你。”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等到通篇经文诵读完毕,鸦色睫毛动了动,俊美无俦的僧人才睁开眼,眼中空明澄澈,只映见如来金身。
“有劳师兄。”
伽莲接过信件拆开,旁边伽蓝顺口问道:“如今这位瞿越太子应该忙于婚事才对,怎还有空写信给你?”
“哦,太子殿下在信中约我,说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伽蓝皱紧眉:“该不会和长公主有关吧?”
先前赵如意送礼、又要伽莲入府护她,这些事稍加打听便知道,保不准那位瞿越太子对此是否有看法。
“如今他俩已将成婚,师弟,不如你还是别去了,少淌浑水。”
伽蓝总有感觉,涉及到那位长公主的,准没好事。
伽莲只是莞尔笑道:“倒也未必与殿下有关。我与太子殿下乃是挚交,既然他在信中写道有要事,我自当不会爽约。”
“你……”伽蓝叹了声:“你总是为人着想,有时也该多为自己考虑才对。”
虽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可伽莲心里头装的,永远只有别人,没有自己。
伽莲知道伽蓝是关心他,“师兄,其实我已与师傅说过,待过几日,我想出寺到远方游行。”
游行?
伽蓝愣了愣,“你要去哪?”
“天大地大,世界宽广,我也想出去走走。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走千里路。当年佛祖一路苦修,也有玄奘法师西行,我想看下这世间疾苦,渡一切厄。”
伽莲闭眼,合手双十,满面尽是慈悲。
伽蓝自然相信他的话,只是他又想起些事来:“说来,当年你进寺时不过才八岁,又受了重伤。出去走走也好,还能顺道查下你的身世,说不定能寻到你的父母——”
“师兄,”伽莲摇头,“出家人已无俗世烦恼。我此行,并没有想着要寻回家人。”
自打他有记忆起,达摩寺就是他的家。依师傅的说法,他们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捡到他。当时,他衣衫褴褛倒在达摩寺门口,还受了重伤。
也幸亏是倒在达摩寺门口,当年寺中高僧用了达摩寺独门的达摩内功心法护住他心脉,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醒来后虽是记忆全失,可这寺中众人待他极好。师傅视他为子,师兄师弟敬他爱他。
他并未感到任何遗憾。佛家常说缘份,他这一生便是与佛结缘。至于八岁之前的事,他只当已是过往云烟。
伽蓝见他意已决,只是拍了拍他肩膀,一如过往,他知道自己的师弟佛学高深、武功卓绝,样样在他之上。可他仍觉得他是当年那个懵懂天真的孩童:“那见完瞿越太子后,你记得收拾妥当,还有伽释那边,若是知道你要离开,肯定又要哭鼻子了。”
伽莲但笑不语。
他此行在修身,也在修心,至于何时才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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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昌罗舒这封信来得及时。就算他没写这封信,伽莲也备近日向他辞行。
那信上约的是戌时正二刻,地方却不是驿馆,而是城西一处名为“风荷小筑”的别苑。
伽莲远远便望见挂着“风荷小筑”的院落,他并未直接上前,而是原地环顾,走向角落一个面摊。
“老板,烦请问您一个事。”
“哦,大师,您请问。”
“前面那个院落,不知平时是何人所居?这一两个时辰内,您可否有见过有人从此门进去?”
“那个地方呀,就是给人赏荷的。不过听说进入的,都是些大官。说起来,刚才有个男人穿着很奇怪的衣服,头发还带点黄,一看就不是咱们大周的人。就他,带着两个下人进去了。”
“谢谢您了。”
应该是斛昌罗舒没错。伽莲想,约莫是驿馆说话不方便,又或者,他的好友是想请他一同月夜赏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