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淮王从花丛后面出来时,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回头看,才想起知秋回去取衣裳了。
“我在躲人!”他毫不避忌,大大方方的承认。
于是四下张望,却没有看到别的人影。
“现在没有人,也许不久之后就有人来找了!”他一脸的讳莫如深。
“所以说,你是在躲还没有来找你的人?”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难不成皇子考虑问题都与常人不同?
他低下头来,似乎自己也觉得好笑:“是啊,多找几个可以藏身的地方,熟练一下。”
笑的时候,多是不由心的。于是我接不上话了,只能干站着。
“呃,你的——葡萄酒很特别!”沉默了一会,他突然冒出一句。
我登时就傻眼了,葡萄酒?他喝过吗?什么时候的事?
“清凉阁里,父皇赏的!”他看出我的困惑,飞快的解释。
“哦!若是喜欢,让人去椒房殿拿一些!”椒房殿里的地窑早就造好了,皇上还别出心裁让人做了架子和木桶。每年葡萄成熟,我总会做很多,够大半年的了。
他的脸有些红,似是回味葡萄酒香,声音也有些沉醉:“父皇说,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醉?”
我的脸也一样红了,皇上在我面前还从来未曾说过这话呢。虽是喜欢,但由旁人口中转述,总觉得不自然。他定是喝多了。
“若是醉了,也一定不愿意醒来!”他的语音漂渺,像是在九天之外传来。
我神情一凛,仿佛已看到他心中的孤独。才十六岁的少年,却一次又一次被父亲,或者是母亲推向另一个看似繁华的世界。
他们,都是为了各自的理由,而且每一次的理由都是为了他。
“不愿意醒来,其实根本就没醉!”我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他说,“既然不能醉着去逃避,倒不如醒着来面对!”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眼中有许多的迷茫,话峰一转:“你觉得她怎么样?”
我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柔言?挺好!”以我的立场,能说的,就只有这个了。如果是焰行,我会做得多一些,可是他是焰炽,当然不一样,皇上不是还没有说话吗?
他不再看我,只是伸手去揪那枝头上盛放的菊华,似乎与它有仇,口中喃喃自语:“是吗?挺好!”
“这花,开着多好,愉悦人心,不喜欢也别糟蹋了!”我伸手护花,却意有所指。
他的手在缩回时似不经意的碰触到我的指尖,传来滚烫的温度。我像被火烧到一般,飞快的缩回了袖中,却装作若无其事。也不再去看他,却能感觉到他炙热的眼神紧跟着我,挥之不去。
我暗自心惊,却拼命的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猜,但愿一切都是空。有些事情只存在于意念之中,和实际付诸行动是两回事。若此时伸手去挡,那无疑是引他往前走一步。就像是落于石缝中的种子,没有甘泉滋润,没有阳光普照,只有压迫,却越是茁壮。
我心中千回百转,知秋终于拿着衣服姗姗来迟,丝毫没有察觉花香中散发开来的异样。
他的眼神中复又是一片清明,年轻秀气的脸上唇角轻扬,在秋风中洒下寂寞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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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铮铮繁华灰飞烟灭:第十二章 指若柔荑断人梦]
在柔言的身上,我似乎可以想见一点淑妃年轻时候的样子,很会讨长辈喜欢,也十分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她的骄傲总是出现在合适的地方,合适之人面前。我看到她在我面前的模样,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到另一个她。
她常来椒房殿请安,甚至比掖庭的女子都要勤快。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说的一定就是皇后娘娘!”她的嘴十分的甜,像是抹上了春天的槐花蜜,极端地盛赞我的美丽。
以前的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美,君家是美女如云的地方。母亲是美女,三姐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母亲从宫中带去的侍女也一应是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