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叉腰,作势又要说话,却被袁氏瞪了一眼。
都说长嫂如母,三娘性子虽然泼辣了一些,但被她这么瞪,仍然觉得心底发憷,撇撇嘴,不说话了。
等到大夫满头大汗地被仆从领进屋,女眷们才从床边让开。三娘几次想走近些问话,都被四娘和七娘拉住,然后就听见新进门的二嫂柔柔地出了声:“大夫,郎君可好?”
大夫没有答话,瞧着新妇打扮的桑梓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出声:“虞二郎的身体并不大碍,不过是旧病复发,娘子无须担心。”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桑梓在看,那双乌沉沉的眼睛,似乎能将人心底的想法探得一清二楚。
桑梓微微一愣,赶紧低头,宽大袖袍下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处。
大夫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走到圆桌边上,侍娘阿琉赶忙备好笔墨纸砚,他拿起毛笔开始写下新药方。
虞二郎会突然发病,说穿了,不过是体力不支。家中的侍娘仆从一直小心翼翼地侍奉着这位阿郎,突然间他昏过去,自然是又惊又怕。动静闹大了,连带着家中的长辈们也开始担心起来。这会儿见人没事,大夫又开了新药,袁氏赶紧对身边的侍娘使了个眼色。
侍娘微微颔首,转身就出了门:“阿芍,你去前面跟郎君们禀告一声,就说二郎已无大碍,请郎君们安心。”
被点到名字的侍娘正满头大汗地在煎药,听见喊话,有些心急:“阿恣姐姐,我这走不开!”
“那再差其他人去,别让郎君们挂心了。”阿恣说罢,转个身就又进了屋,留下阿芍在那急得有些手忙脚乱。院子里的侍娘仆从们这时候都各自有各自要忙的事,哪里分得开身跑这个腿,她急得直起身看了一圈。
“我帮你煎药吧。”
有些看不下去的桑榆清了清喉咙,出声道。
阿芍是三等侍娘,平日里也就做些院子里的洒扫工作,或者像这种厨房里的煎药切菜等事情,很少能与主子们打个照面,可即便如此,突然有人说要帮她煎药,就算真的很急,一时间也不敢答应。阿芍睁大眼睛,看着跟前的小娘子,一时没想起她的身份来:“要不,你帮我去递个口信?”
“我不……”
“就这样!你沿着青石板路一直往前走,这会儿郎君们都还在正堂招待宾客!”她说完,伸手推了把桑榆,“我这煎药,走不开,这位小娘子,烦请你代劳了!”
人一走开,阿芍蹲下继续照看药炉,半晌突然回过神来,急忙拉住从旁边匆匆走过的阿琉:“阿琉姐姐……娘子的妹妹……大概有多大?”
阿琉有些不耐烦:“约莫五六岁的模样。”她抬手在自己身前比划两下,“大致才这么高。问这个做什么?”
阿芍张了张嘴,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也不敢跟姐姐你说自己刚才差遣娘子的嫡妹去跑腿了……
这一边,循着记忆,桑榆独自一人,踩着青石板铺就的道路,穿过各个房前屋后的花木,一路走到设宴的正堂。
正堂内,杯筹交错,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桑榆站在堂外,瞧着满堂陌生的脸孔,一时也不知该找谁传话。要说找侍娘仆从,人都忙着服侍宾客,她才往里头迈了一步,又被喝高了出来跌跌撞撞找地方吐的宾客撞了肩膀,一屁股就坐到地上。
桑榆揉揉屁股想要爬起来,被人从背后抓着胳膊,轻轻抱了起来。
“怎么又回来了?”
桑榆抬眼,虞闻抱着她,眼底含笑,好看的面孔看上去儒雅温润,一开口,仿佛所有的春光皆为他所用。
习惯了自己这个六岁的身体后,再被人抱起来什么的,桑榆也就不太在意了。“大夫说姐夫他无恙了。”
虞闻微微蹙眉:“二哥院里的侍娘呢?”
“大家都很忙,只有我没事,所以……”桑榆想了想,老老实实道,结果话没说完,肚子咕噜咕噜响了几声。
虞闻低笑,回头把远远跟着的侍从叫了过来:“阿祁,去跟厨房说一声,另外做些吃的送我院里去。”
“是送郎君的书房还是哪?”
“书房吧。”
“再去跟阿郎禀告,就说二哥已经无碍了。”
“是。”
吩咐好这些事后,虞闻抱着桑榆直接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