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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桑榆接过师公递来的行囊,绷着脸,下了马车,然后看着一脸得意的师公朝自己挥了挥手,载着师父走了。
“单大夫……怎么会在这?”
阿祁指挥着马车赶了上来,虞闻扶着桑榆上了车,刚一落座,就问道。
桑榆眨眨眼:“单大夫两年前离开奉元城,后来就遇到师父,再后来就成亲了,如今我还得称他一声师公。”这些事,她都有在写给桑梓的家书中提到过,但显然桑梓恪守礼教,六年来鲜少会和虞闻碰面,更别提聊起什么事来,不然,他也不会在看到单一清出现在马车上的时候有那么惊讶的表情了。
直到这个时候,虞闻才认认真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如今已经十二岁的小娘子。
当年离开虞家的时候,她还是个团子大的小丫头,不喜欢凑热闹,有些瘦,一双手上还有茧子,也不喜欢有侍娘婆子围在身边伺候,说话更是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客气。
仅仅只是六年的时间,当年的小丫头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方才初见的时候,他差点没能认出她来。
不过十二岁的年纪,个子不高,白净的脸庞上墨玉般清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纯粹,干净,一点都没有被外面世界的纷乱所影响。
再过个一年两年的,等这张粉妆玉琢的脸再长开一些,只怕上门提亲的人,会踏平虞家的门槛。
“二娘,你怎么会回来的?”
最开始留书的时候,虞家上下都以为一个小娘子吃不了多少苦,在外头看够风景后,就该老老实实让柳娘子带回家了。
可结果,这小丫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她竟然一走就是六年,除了每年节庆的时候,会托人带回家书外,平日里根本无从联系她。
出门行商的五郎和效仿先人远行出游的九郎都曾经试图找过她,但是没有一个人找到她在哪,只是在一次一次的家书里提到,的确是有那么一对年轻的师徒在某处停留过多少时间,然后又离开去了别的地方。
所以,看到桑榆回来了,虞闻心底其实有些好奇。是因为外面的世界看够了,所以回来了,还是因为终于想家了?
他在心里想了很多的答案,谁知,桑榆微偏脑袋,眼睛眨呀眨的,笑道:“是阿姊写信说,我要是再不回来,她就要我好看。”
她话是这么说,可虞闻心里清楚得很。
她哪里是怕桑梓说的什么要她好看,她会回来,到底还是心里挂念着自己这个长姐的。
第27章 双翠羽(三)
琅轩院里,茶盏“啪”一声,又摔碎了一个,桑梓的手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娘子,您这是何必呢?”阿琉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破碎的茶盏,满脸担忧地看着桑梓,“丁姨娘到底是郎君如今正疼着的人,又是大郎君的生母,无论怎样,阿郎总归是舍不得拿她问话的。”
“他舍不得?他舍不得大郎君受罚,舍不得丁姨娘掉一滴眼泪,就舍得女儿被人推进池塘里,差点淹死吗?!”桑梓满脸怒容地坐在桌旁,眼泪直接就往下淌。
“娘子,您可小点声,别让外头的人听见了,给丁姨娘找了学舌的借口。”阿琉到底是老人了,前两年又嫁了个不学无术只会玩女人的丈夫,愈发懂得桑梓的心,“娘子您就是发脾气又怎样——郎君这几年,没少宠过那几个姨娘,可跟谁不是三两年就没了下文,要不是丁姨娘生了个儿子,阿郎又怎么会让她上眼药。”
“我知道!”桑梓神色愤愤,“其他几个迟迟怀不上也就罢了,不过是个吃饭的人,可丁姨娘不一样,是她生的长子,要是我这一胎还是女儿,日后只怕会闹出宠妾灭妻的事来。”
阿琉松了口气,劝慰道:“娘子可别这么想,虞家现在有六郎在,多少也算是官家了,哪有传出宠妾灭妻的事情的道理。别说阿郎不会同意,就是六郎知道了,只怕也会和阿郎一道,好好劝劝郎君的。”
“说是一家人,可关上门来到底是长房自己的家务事,六郎身份如此,怎么劝?”
这世上可从来没有表弟去管教表哥房里琐事的道理。更何况,这琐事,还是表哥房中的妻妾不和。
“娘子眼下还是先忍忍吧,哪日找着错处再处置了丁姨娘也不迟。”
桑梓咬着唇,思来想去,也只能如此。阿琉在一旁,见她终于点了头,这才偷偷舒了口气。奴随主,她跟着桑梓也有六年了,娘子过得好,她的日子也好过,要是娘子的日子不舒心,她的也就难了。
“我知道!”桑梓神色微缓,“要不是这么想,我又怎么一直忍气吞声到现在。”她握了握手,“丁姨娘再受宠,可到底只是个姨娘,郎君总不能时时刻刻护着她。”
阿琉连连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