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几年前,他在这里呆再久也无妨,可如今的谈二娘已经及笄,是大姑娘了。孤男寡女,最是容易让人说些闲话。
虞闻随口应了,命阿祁送廖氏回去,而后起身掀开了珠帘。
桑榆回头。
身后的窗户对外,是寒梅如雪。她穿着白衣坐在窗下,手边的桌案上,摆了一尊粉青釉贯耳扁平,瓶中插着几枝白梅。
“你脸上的伤,如何了?”虞闻走过去,桑榆仰起头看着他。
“大概明后天,落了痂就看不出印子了。”桑榆抬手,摸了摸侧脸。
她倒是无所谓脸上留不留印子,可奈不住周围的人看见她的侧脸,都觉得十分可惜,你一句我一句地询问会不会留印子。
桑榆长长叹了口气,转身望着窗外。使君在院中扫雪,时不时停下动作,呼出一口热气。
“六哥,我想大都了。”
这几年,她身姿渐长,在虞闻眼里却依旧十分娇小,如今她眼帘微垂,神态疲惫的模样,看得他的心被狠狠攥了一把。
记起在大都时,无论是多么不利或者严苛的环境之下,她总能挺直腰背,目光沉沉地面对旁人,不哭不怨。对比起来,奉元城的生活,的确比大都要压抑很多。
虞闻不由拧了眉:“二娘……”
“六哥。”桑榆轻声搭话,视线从窗外收回,静静看着他,“我知这个时候问你这话,并不合适,只是,还是那句话,我若要你此生不纳妾,不收通房,不养外室,你许不许?”
她这几天想了很多。
如果这一辈子,必然是要嫁人生子的,她希望自己能嫁一个怎样的男人?
大概就像六哥这样。
从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起,就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在所有人都在忙着招待宾客的时候,是这个人注意到还没吃饭的她。
她在奉元城的生活并非一帆风顺,可所有的顺利似乎 都与这个人脱离不了关系。她几次离开虞家,只有这个人的态度从始至终都不曾改变过。
毫无疑问,六哥是个极其出色的男人。可出色的男人不一定就会是她所想要的好男人。
所以,她犹豫,深思,甚至一度产生的逃避的情绪。
直到离开大都前,她看见他站在那一头,终于沉下心来,义无反顾地问了在旁人心里,听起来是那么荒谬的问题。
如果真要选择一个男人,她想,她会选择虞闻。
难得有情郎。
她不想跟桑梓一样,结一段并不幸福的婚姻。
桑榆话罢,望着男人英俊的脸庞,反复道:“六哥,你许不许?”
男人的眉眼渐渐舒展开,笑意浮上眼角眉梢,点头:“好。”不纳妾,不收通房,不养外室,这一辈子,只有你一人。
沉默了片刻,桑榆再度开口说话:“六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说不动心,是假的。如今,我愿意信你,只盼着日后夫妻和睦……”
她说话时,目光坦诚,仿佛并不觉得方才所说的一切,对一个古代男人来说是那么的突兀。
然而虞闻却是真的并不在意这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女孩有着来自别处的灵魂。他本就不喜欢虞家这种妻妾成群的生活,再加上深知二哥当初是怎么对待二嫂的,自然而然以为桑榆不过是不想重蹈覆辙。
“桑榆。”
他突然喊她的名字。看着耳朵微红,面上却仍旧平静的女孩,他的眉眼笑得愈发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