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夫不大,大将军何和理来了。
努尔哈赤屏去身边的侍卫,向他问道:“他老是在那小屋里住着,也不行啊!得想个万全的办法,你看呢?”
何和理懂得努尔哈赤话里的“他”,是指他的弟弟舒尔哈齐。但是,这要俺如何说呢?何和理思索了一下,问道:“听说莽古尔泰要娶瓜尔佳,你答应了?”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
何和理只得像淌水似地,慢慢往前试探着进行,自言自语地说:“以后会不会增加麻烦,或是另生枝节呢?”
努尔哈赤两手一拍,附合着说:“对呀!你说的一点不差,俺正为此产生了顾虑呢!”
何和理听到这两句话,胆子壮了起来,便果断地说道:“让他活着,他自己还受罪;死了呢,他自己倒解脱了,咱们大家都放心了。”
努尔哈赤接着说:“这是两全的结局,请你看着办罢!”
何和理又追问了一句话:“是用绳子,还是给他吃点东西呢?”
“也由你全权操办去罢!”
何和理想了一会,又向努尔哈赤问道:“之前,你是否还去见他一面?”
努尔哈赤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但是,还是拿不准,是去见他,还是不去见他?
他心里说:若按兄弟之情,这最后一面也该去见他一下。但是,如今这兄弟之情,情已已矣!……还是不去为好!
见了面,一旦他说什么,俺也不好答复。弄不好,他若骂俺,不是自讨没趣么?
想到这里,站到何和理面前,说:“还是不去见了罢,免得——落个不愉快!另外,见了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又无话可说,就不多此一举了!”
何和理又考虑了一会儿,觉得没有什么话还要问的了,他向努尔哈赤告辞时,又说:“你不见他,俺要见他一面,你该不会反对的吧?”
努尔哈赤笑了一下,连忙答道:“不——会,你去见他吧,俺怎会反对呢”
又过了两天,何和理来到那小屋门口,对守门士兵说:“将门上的铁锁打开!”
何和理走了进去,立刻,一股难闻的气味呛得他几乎呕吐出来。
他站了一会,才发现舒尔哈齐蜷缩在小铁床上。接着,他分明听出是舒尔哈齐的声音:“你来了,何大将军!”
尽管那声音微弱,但是何和理立即能听得出来,那是他——舒尔哈齐,曾经与自己一同战斗过的,“二王爷”的声音。
“你起来吧,汗王让俺来放你的。你先出去洗个澡,换套衣服,咱们一块去见汗王,怎么样?”
何和理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平静地跟他说。但是,舒尔哈齐并不相信有这一天,他已抱定必死的决心,知道他那位大哥是不会放他的。所以,他说:“你别瞒俺了,俺早已不怕死了!……”
这时,何和理让守门士兵扶他起来。三人一起走到院子里去。
何和理让士兵将他的脚镣打开,并扶他到隔壁去洗澡。那里有一只特制的大木桶,里面的热水是冒着蒸气,这是何和理派士兵们事先准备好的。
洗完澡,何和理走上前去,拉着舒尔哈齐一边走,一边说:“这些事情,都是令兄——汗王安排好的,等俺俩喝完酒,再去见他。他要亲自放你!”
舒尔哈齐摇了摇头,说道:“俺不相信。他既不会这样安排,更不会放俺的!俺是把他看透了!……”
二人坐在酒桌边,面对面地吃着,喝着,也谈着话儿。
舒尔哈齐说:“俺所以能有今天下场,就是因为是他的弟弟。换了旁人,也会是这个下场。再会做人的人,若是他的弟弟,也逃不脱这个结局!”
何和理尽力把他们谈话,引得远远的,并不时地给他添酒加菜。
但是,舒尔哈齐还是三句话离不开那个主题,又说道:“阿布什刺杀他的事情,俺确实不知道。不过,咱跟他换个位置,他的儿子也会这么干的!俗话说:”父仇大似天‘啊!“
舒尔哈齐见何和理不吱声儿,又说:“常书、纳奇布出走,就算是逃跑,也不能把帐记到俺的头上。那是他逼的,削了俺的兵权,也夺了他们的饭碗。他们再不走,在这里活活饿死不成?”
“就凭这些无凭无据的事情,将俺杀了,将俺全家杀了,谁能服呢?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真是一点不假!”
舒尔哈齐不停地说着,似乎满肚子都是话,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诉不尽!
何和理只是静静地听着,有时“嗯,啊”的附和几声,或是为他添酒,加菜,提醒他多吃菜,少喝些酒。
但是,舒尔哈齐又说道:“这菜俺吃了,酒也喝了,身子也洗干净了,唯有话未说完,冤诉不尽啊!”
何和理还在劝他多吃一些,但是,舒尔哈齐又想起一件事,问他:“俺的子女他一个也不会放过的,可是有一个人他不会杀,那就是瓜尔佳!他不是留着自己玩弄,就是送给别人!是吧?”
何和理只得说道:“他哪里会呢?你别胡思乱想了!”
何和理见他吃得差不多了,也喝得差不多了。就向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用盘子捧着一个鸭蛋大小的白面馒头,放在桌子上。
何和理把那盘子放在舒尔哈齐面前,说:“这白面馒头是用参汁和面,蒸出来的。你吃了可以补补身子,走路就有力气了!请你快把它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