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潜走后良久,赢子凉才把两盏冷掉的茶水倒掉。
次日凌晨,名家大宅大厅里弥漫着厚重的悲伤感,名家的小姐名溪的葬礼在4点开始,这时候天还朦朦胧胧的没有亮,空气也很凉。赢子凉换上了一套庄严肃穆的黑色西装,里面衬着纯白的衬衫,领口别着一朵白色小花,花瓣层层叠叠的交叠在一起。每个人胸口都是这样一朵。大厅的人无不低着头,站在里中央棺椁几米远的地方,气氛沉默忧伤,偶尔有小声交谈的也只是说上一两句。赢子凉就站在人群中,目光从来没有从棺椁上移开,那个女孩就静静地躺在白黄相间的花丛里,身上穿着整洁的黑色外套,被面只盖到胸口一下交叠在腹部的双手里还夹着几朵黄白两色的雏菊。一头浅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眼帘轻闭长长的睫毛搭下来,眼睑下面那双明亮的眼眸再也不会出现了。原本血红的唇瓣已经褪去颜色,只剩下不自然的苍白。赢子凉走过去,将手中的白色花束轻轻的摆在她的身旁,看着名溪如玉的手指,一瞬间一些快乐的,不好的和名溪在一起的时候的记忆涌上脑海,从初次见面,这个天真的少女到最后这样的结局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嬴子凉不喜欢这样太过于天真的只想着逃离家族囚笼的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内心深处还是对这样的人有些向往的。自己曾经想要守护的东西,那些失去的东西,赢子凉有些迷茫了。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名溪灿烂的笑脸上,那个如阳光一样照亮了世界,而现在阳光熄灭了,世界又归于孤寂。
他丝毫不顾忌周围人的目光,蹲下来轻轻握住名溪冰冷异常的手,“安息吧,无论如何——我都会找到害死你的人。”赢子凉在她的遗体旁边郑重的许下了他的誓言,闭住眼睛,眼泪也悄悄滑落。
☆、第二十四章
往后的日子还是照过,最初见过名溪葬礼的悲怆感已经渐渐平息,就看嬴子凉平静的面色就好像觉得一切都回到了起点,没有太多的烦恼忧虑,死去的人回不来,活着的人依旧要过好日子。
然而实际上嬴子凉已经开始隐隐关注着嬴千乘的一举一动,比如在阿乘早上朝他打过招呼后,他会下意识地用余光观察他的动作,还有阿乘笑起来的时候他会为阿乘黑沉沉的眸子皱起眉头……总觉得阿乘的心思藏得太深,太让人捉摸不透,这正是嬴子凉苦恼的一点。
但是他现在关心的不是弟弟的自闭症问题,当怀疑的种子在心底开始发芽后,他开始为一种可能心寒——会不会,这层自闭的皮只是披给他看的?
这一想法一冒出来,嬴子凉就被自己吓一跳,这怎么可能?
一夜未眠,嬴子凉始终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的是阿乘整晚上也没有睡觉,他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在复杂的纹路上抠上几道划痕,但是这并不影响戒子的使用,戒子左右旋转几下,在阿乘面前就出现一副背景虚空的画面,正是辗转反侧的嬴子凉。
嬴子凉睡不着,阿乘就盯着这画面看了一宿,眼底沉沉的像雾,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嬴子凉的眼下还是青黑青黑的黑眼圈,他神情木讷地盘着手望着床顶,一副想着什么事情的模样,这时候外面有人急切地敲起门来,把嬴子凉从困倦和懈怠中惊醒,嬴子凉回神,抱着头就冲外面的人喊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从外面慌慌张张挤进来一个小厮,他急切地问道:“是嬴少爷吗?”
“是的。”
“那位跟您一起来的小少爷跟人打起来了!”小厮连忙说道,一边大大喘着粗气,“唉……就是刚才他们……刚才!”
嬴子凉见他有些语无伦次,见又与阿乘有关,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也就忙说道:“你不要着急,慢慢来说。”
“这……”小厮偷偷瞧了一眼嬴子凉的脸色,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这小少爷生的比较好看……所以刚才在花园散步的时候,有个不长眼的下人没见过小少爷,误会他是哪家的那个……那种公子哥,不禁出言不逊……现在还闹起来而来……”
那种公子哥?嬴子凉大惊,阿乘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他一下子仿佛就忘记了机子对阿乘的所有的怀疑,一颗心都提起来,带着些许怒气,质问小厮道:“怎么在名家还有这种不长眼的下人?什么叫那种公子哥?你们这是把客人当成什么?”
听到嬴子凉的质问,小厮不禁瑟缩了下,急切地声音上也带上了哭腔,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嬴少爷去看看吧!”
嬴子凉当然要去看,他担心阿乘受到伤害,不必多说,他就让小厮带领他去花园,绕过几条小路,嬴子凉隐隐约约就听见人声,从这个距离时而听得见哭嚎声时而又什么声音也没有,就是没有听见阿乘的声音,嬴子凉的声音不免有点担心起来。
可是真正到了地点,他的心里又不禁缩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看到阿乘想象中脆弱的模样的落差还是事情出乎自己意料之中的惊愕,嬴子凉站在花园入口,没有理会身边小厮的说话声。
“嬴少爷,还请阻止小少爷吧!我……我给阿黄讨饶了!他真的知错了!”
不是臆想之中阿乘……
阿乘出门至少是知道脚上着上一双鞋子,他双手欠在口袋里,整个人慵懒地倚在树边,一头飘逸的长发有些凌乱得翘在肩膀处,前面的刘海稍稍遮住了微微挑高的眉毛,就看见白皙的脸上一双眼睛低垂着,仿佛在仔细看着地上跪着哭嚎的人,单看这张脸的时候实在是美不胜收,还有鲜艳的唇瓣轻轻翘起,好像现在在做的是什么好玩的游戏。
但是嬴子凉的心却慢慢沉淀下来,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冲上去,认定嬴千乘是受伤的一方,即使他是站着,另一人是跪着,但是现在他停下脚步,仔仔细细看着嬴千乘的每个表情,都觉得内心受到了颠覆性的认知,这……哪里是弱者的表情,这样稍稍收敛的玩弄人心的姿态,仿佛只要端坐在王座上,举着一只高脚杯,就可以随意蹂躏底下无知的人们的残忍表情通通都囊括在这个似笑非笑的毫不在意的表情上。
如果嬴子凉没有看错的话,阿乘身边还残留着强烈的精神力波动的痕迹,看样子,这精神力波动不是由地上这人弄不来的,那就是阿乘。可是这么强大的波动就算是嬴子凉……也不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