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皓月应声点头,向风斐挥手告别。
“回见。”二人齐声道。
风斐在寂寞天空吹响一只竹哨子,回响四空中,一只白鹤翩翩落下,风斐见状,两脚踩地飞身踏上白鹤,向南宫皓月再次告别:“照顾好自己,若是在蓬莱受了委屈就捎飞信给我!”
玄英略显无奈,“慢走,在蓬莱,师妹不会受什么委屈的。”
南宫皓月只是羞赧着点头,目送仙鹤消失在云间,这下才收回视线。
玄英见状,有些感慨,问道:“这么快就交上好友了?”
南宫皓月挑眉,听不出这话的意思,噎语道:“啊,是的,从小到大,他是第一个说要和我做朋友的。”
玄英转身看她,神情有些怪异,随后勉强一笑,释怀道:“以前受了很多冷眼吧!不过都过去了,日后,不止有师父会护着你,我们师兄弟也会。”
南宫皓月抬头看他,一抹如清月的凛冽闯进眼眸,那人的眼神是轻薄而温和,没有攻击性,“比起别人的保护,我更希望有能力自己保护自己。”
玄英带她走入一片松林,周遭引来一大片扑哧着翅膀的流萤,玄英在前引路,南宫皓月在身后几丈默默跟随。阴暗的雾林里,能瞧见的不多,他手里的灯似熠阳,是舞林里最为光亮的存在。
水露开始凝聚,海声相随,潮汐未退,银色的月光在水雾里恍惚朦胧,南宫皓月道:“师兄,师父他是个什么样的神仙?”
玄英也不回头,就只顾着缓缓带路,“你第一眼觉得呢?”
南宫皓月打开天窗,说亮话,“别人口中,他是万古战神,佛道并修,我见他第一面,却觉师父这人看起来人情味寡淡,这也不怪他,毕竟他活的这般久,看淡生死看清世茂,也看尽世界繁华,看透伦理道长,眼中难免无光,让人觉得颇有距离。”
玄英轻轻笑道,拨开一枝松枝道:“师妹这不是独到见解嘛?夜路不好走,看好脚下。”
南宫也直接拂过那节松枝,丝毫没碰上,低头看着身下,竟看不到鞋袜了,相比是这蓬莱四面环海,湿气太重,又临夏季,水汽蒸发量大,晚上温差一下,便凝聚出了这些水汽,氤氲在离地三寸之处。
不多时,雾气里,飘来几片熟悉的海棠花,白色花瓣掌在手里,花瓣是那样轻柔,让人不忍破坏。
大抵是幻想海棠林那常开不败的海棠在此,这花瓣变成了微微湿润的水汽化开在掌心,眼转之时,手中是有一丝微凉。
“到了,这就是祁雨阁。”
这是一座在半山腰的木楼,门前小草坪便栽种了十几棵海棠林,已是八月,树上只见绿叶满枝看不见一丝花色。巧妙的是,树下有一方百丈宽的荷塘,睡莲沐月,镀上一层银白,这结构与那碧水海棠林的结构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终于还是压不住好奇,问了出来,“师兄,这海棠树和荷塘……”
玄英巧妙的只站在松林里,轻轻点亮了房檐上所有的灯笼,微微点头道:“我也不知,几千年前师父在海棠林带来的花枝,随手栽的,以为能常开不败,不曾想还是应四时而开。这荷塘,一直都有,蓬莱环水嘛,这种大大小小的荷塘有很多的,不必在意。”
她一番幻想破灭,原以为是叱延迎合她的喜欢,特地栽的海棠花,还照样挖了一方荷塘。这样的布局确实与海棠林有所相同。
但海棠林只是一方借宿之地,桑园才是她的归属,那里才是她梦安之地。
南宫皓月轻轻抚过海棠一截,没有顺手接到飘落的花瓣,有些失落,玄英看出她的落寞,轻言道:“明年三月,它又会开一树粉白,不会很久的,很快就能看到。”
他说的不错,海棠花每年都会开,花开花败一轮,便是一个年岁。
南宫皓月见玄英只是提着灯呆呆站在门前,也不进来,想必这人对女子十分敬重,会保持一定的交谈距离,也不会无声潜入女子的住宅,这般谦逊有礼之人,即便是个凡人,也能发光发亮。
玄英道:“师妹,今日你也辛苦了,早些休息吧,明日辰时到庭中,大师兄会带你修行。我先回去了,若是房中缺了些什么东西,明日可以跟大师兄说。”
南宫皓月作揖拜别,“四师兄慢走!”
那人坚毅的背影消失在松林的云雾里,珊珊不见。
南宫走进水天云绕的木屋,朝南是一樽金银博山炉,隐隐飘着焚香之气,床榻在香炉下方,约莫五尺高低,朝北是一扇半圆小船,能看到海棠树和荷塘,一张铺满草纸的方桌,有个鎏金刻花雕瓶,插着几株半开的莲花。
看起来,他们对这位七弟子的到来非常重视,房间布置得如此周到。
走进房间,可以看到书架上摆满了古籍,散发出古雅的气息。西边的窗户可以欣赏到美丽的景色,窗外的自然风光令人心旷神怡。朝南的扇形落地窗前,有一条瀑布从高处倾泻而下,水花飞溅。
她一一将乾坤袋的东西变出,这些算是她的全身家当了。
南宫皓月拔下头上的素簪,放在梳妆台上,对着铜镜,轻轻的梳顺头发。
镜子不分美丑,却能分辨美丑。
她看着脸上这不忍直视的神情,是欢愉还是寂寞,欢愉是日后不必流浪,寂寞是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在离开。
也许等到了叱延这个年纪,等看淡了一切,离别或许能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