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亮苏岑便被吵醒了,曲伶儿一张冷手去扯他暖呼呼的被窝,苏岑皱着眉哼哼几句,不爽道:“你干嘛?”
曲伶儿也无奈,拿手在苏岑脸上戳了戳:“苏哥哥,外面有人找你。”
“大清早的谁会找我?”苏岑不耐烦地裹紧被子:“让祁林把人赶出去。”
曲伶儿一挑眉:“你确定?”
还没等苏岑回话,门外一声怒喝传来:“苏、子、煦,你给我滚出来!”
“!”
苏岑一个激灵从床上翻坐而起,片刻之后盯着曲伶儿欲哭无泪:“这宅子有后门吗?”
苏家大宅。
主位坐着的那人端起茶杯撇了撇茶沫,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茶,冷眼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放下茶杯道:“说说。”
跪着的那人抬起头来,眼珠子滴溜一转:“大哥你听我解释,我是有苦衷的……”
“算了,你还是跪着吧,”坐着的人摆摆手,这套说辞他从小听到大耳朵都起茧子了,这小子一般这么起头一会准能说个天花乱坠,有起因有高|潮有结局,比话本还精彩,就是当不得真。
苏岑只能换个策略,冲人眨眨眼,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大哥我膝盖疼,你不知道我在京城位卑职低见了谁都得跪,长安城那青石板冰冻三尺,可怜我年纪轻轻就换上了一副腰寒腿疼的毛病,跪的久了就针扎般的疼。”
“疼了就当长长记性,”苏岚一拍桌子,“你是觉得自己能耐了是吧,不在京城好好待着跑来扬州干什么?来就来了,宁肯住客栈也不回家,莫非苏大人是觉得如今自己为朝为官了,这小小的苏家容不下你了?”
“大哥,你说什么呢?”苏岑皱眉嗔怪一句,“我苏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生是苏家人,死是苏家鬼。”
“是吗?”苏岚瞥了他一眼,“我怎么听说昨夜李公子在花船上大展风头,还得了花魁青睐引作入幕之宾了?”
苏岑:“……”
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既然苦肉计不管用,苏岑换了个策略,“我之所以改名易姓是不想给苏家丢人。”
苏岚端着茶杯抬了抬头。
苏岑破罐子破摔地往腿上一坐:“我被罢官了。”
苏岚一口茶叶水喷出去三丈远。
苏岑抹了抹脸上的茶叶水,浑不吝道:“我这副性子你也知道,在京城那种龙潭虎穴的地方怎么可能不得罪人,一句话没当心就被赶回来了。我在京城待不下去了,又不敢回苏州,只能来投奔大哥你了,但又怕你生气,这才不敢回来。你当我心里好受吗?我此生所学却终是敌不过权势之人的一句话,我一路南下看着这滔滔江水就想起自己这么些年的努力竹篮打水一场空,若不是念及你和爹娘,就恨不得随着这江水一并去了。”
“你,你,你……”苏岚指着苏岑,指尖颤了几颤,终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苏岑抬起一副委屈巴巴的眼神冲苏岚眨了两下:“大哥,我饿了。”
苏岚表面上严厉,一转头还是吩咐厨房给苏岑准备了一桌子菜接风洗尘。
天下楼的客房已经退了,祁林和曲伶儿跟着一块搬进了苏宅。苏岚虽学问不及苏岑,但生意做久了认人认的极准,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人不俗,丝毫不把祁林和曲伶儿当下人对待,更是一并拉上桌吃饭。
两人推辞不过,恭敬不如从命。
饭桌上苏岚面色仍有不愉,嫂嫂岳晚晴不轻不重地瞪他一眼,转头不停给苏岑夹菜,没一会儿苏岑面前就堆起一座小山。
大哥家的厨子是当初从扬州带过来的,自苏岑记事起就伺候苏宅的膳食,时隔大半年苏岑又吃到家里的味道,直塞得口满腮满,全然没有刚才在苏岚书房里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苏岚只当自己弟弟一路上风餐露宿,也不禁心疼起来,放下脸色问道:“阿福呢?怎么没跟你回来?”
苏岑从一块糖醋排骨上抬了抬头,“留在京城了,长安城里的宅子还得打理。”
“要不就卖了吧,”苏岚怕提起京城又触动了苏岑的伤心事,安慰道:“不想回苏州就搬来扬州跟我住,不做那芝麻大小的官还吃不上饭了不成。”
“就是,”岳晚晴笑语盈盈道:“家里刚好缺一个账房先生,别人来阿岚还不放心,你回来帮他最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