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气蓬勃,这就是透在班聚会上的感觉。在耕二打工的地方——一楼是游戏厅、二楼是台球厅、三楼是小酒店、四楼是保龄球场——进行聚会的高中同学们,关系好的和关系一般的,都刚刚二十来岁,一个个都洋溢着青春的朝气,也许跟大家几年不见有关,同学们兴致都很高,男女同学都兴高采烈地说笑着,整个会场十分热闹。透虽然置身其中,却觉得自己好像并不属于他们中间的一员。
外面正下着雨。黏乎乎的比萨饼、女同学喝的颜色轻浮的鸡尾酒、还有弥漫在灯光昏暗的空间中的音乐……。
透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视线一直在随着耕二移动,看到耕二,他就感到不那么紧张和压抑了。
同学们大都已是大学生了。在透的眼里,这些同学还是高中的时候更聪明、更能干些。
过得怎么样?大学里有意思吗?有女朋友了吗?对就业是怎么打算的?
透耐心地——却是敷衍了事地——反复回答着同样的问题,一两个小时过去了,透始终坐在同一个位子上,从没有移动过位置。
好想见诗史。
透心里一直萦绕着这个念头。
要是诗史见到眼前的情景,会说什么呢?透这么一想,好像稍微来了点儿劲头。诗史也许会两手叉腰,轻轻挑一下眉毛说“菜的味道可不怎么样”,然后肯定又会笑着说“你们都好年轻呀”。诗史也许会随便找一个椅子坐下,如果她觉得有必要,她就会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而且,她肯定还会饶有兴趣地听大家说这说那。
透一个人坐在那儿浮想联翩,打发着无聊的时间。
透弓着背一个人坐在那里,看上去心情好像不大好,而且一直都没离开过座位。这家伙还是跟过去一样不喜欢社交啊,耕二心里想。在屏风分隔出的这么大的空间里,无论如何也应该时不时起身跟同学们都打打招呼吧。
一方面,耕二是聚会筹委会的干事,还是聚会的主持,所以他得不时地照顾一下聚会的发起人——她今天穿着粉红色开领短袖衬衫,显得格外精神,在学校的时候从来没见她这么精干过。另一方面,这里是耕二打工的地方,所以他又要关照一下店里的服务员。在耕二眼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出神,与这些琐碎杂事毫不相干的透既让他来气,又让他羡慕,同时还让他觉得蛮有意思。
还有……。
刚才耕二就感到有人在看自己。是吉田——厚子的女儿。自己曾与她发生过一段不愉快的故事,看来现在自己应该先主动过去跟她打个招呼缓和一下关系才对。
会场实在太吵人了。虽说三年多不见了,但聚到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必要这么激动嘛。耕二对此颇感无奈,尽管作为聚会的发起人之一,他应该对这么热烈的气氛感到高兴才对。
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耕二回头一看,原来是吉田。她化着浓妆,穿着超短裙,在众多变化很大的女同学当中,只有吉田还是老模样,依然留着娃娃头。
“过得好吗?”
吉田的声音那么平静。耕二本想立刻回答说“挺好”来着,可不知为什么,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一个人住呀?”
吉田看了看刚才发到手里的同学通讯录说,
“哦,也许不是一个人。”
“是一个人的。”
耕二答道。他本想接着询问一下吉田的近况来着,但却怎么也张不开口。要是别的女同学,他肯定早就油腔滑调地跟她们逗笑了。
“我爸爸好可怜!”
在学校的一个角落,食堂的一个窗户前,吉田冲他这样发过火。
“确实做了对不住吉田的事。”
耕二在心里诚恳地反省着。
“这地方不错嘛,你在这儿打工?”
耕二回答说是。吉田笑了笑,可并没有原谅自己。耕二从她的眼神里能够感到这一点。别说是向她解释了,就连轻松地逗笑也是不可能的,吉田浑身上下传递出来的信息就是如此。当然,向她赔礼道歉更是门儿都没有了。
“聚会要到九点才结束吧?”
吉田往四下看了看说,
“干事先生该做总结了吧。”
吉田说完走开了。
等娃娃头离开自己以后,耕二这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