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往殿外去了。
自凝焦案后,朱南羡已有月余未曾见到苏晋。
他知道东宫败落后,苏晋与沈奚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可他万没有想到沈奚竟会受刑至险些丧命,沈奚落得如斯境地,苏晋一人,想必独木难支。
从来有什么说什么的朱南羡,此时此刻面对苏晋竟一时寡言,连声你过得好不好都问不出口。
因他知道她过得好还是不好。
殿外传来脚步声,想来是羽林卫来“请”朱南羡回东宫了。
灿若星辰的双眸蓦地云屯雾集,苏晋看朱南羡这副样子,知他在思虑她与沈奚的处境,于是道:“殿下不必忧心,我已想好对策,殿下困在东宫须先保全自身才——”
“你等我。”
不等她说完,朱南羡便打断道。
与此同时,殿门被推开,伍喻峥带着一行羽林卫在外拜见道:“十三殿下,末将来护送您回东宫。”
朱南羡原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在这殿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全都沉于心底。
外头已是夜深深,苏晋是臣子,断没有独自留在奉天殿的道理,只好对着朱南羡施了个礼,退出殿外。
朱南羡站在通明的大殿中举目望去,见苏晋行至墀台,那名叫言脩的御史便迎上前来,似是说了句什么。
但苏晋只是沉默地站着,片刻,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独自往太医院的方向去了。
朱南羡想,他大约知道苏晋为何失望。
这名叫言脩的御史,是苏晋升任佥都御史后便一直跟着她的,是除了翟迪以外,她最信任的下属。而今他竟受柳朝明驱使,将齐帛远与苏府老爷往来的信函呈于殿上,想来也是柳朝明安插在她身边的耳目了。
虽从未加害过她。
朱南安静地站在大殿中,任凭苏晋独立于暮色风声中的样子在他心上烙下深影,然后忽然觉得从前的自己有些可笑。
这场他其实自小就明白,却避之不及的夺储之争终于以这样残酷的方式席卷到他眼前,如一头猛兽,吞并了他的家人,他的桃花源,如今竟还妄图要吞并他这一生挚爱。
于是昔日从战场所带下来的不屈,从不言说的倨傲,在这一刻通通被碾得粉碎。
倘若这里才是他的战场,他何尝不是做了半生逃兵?
朱南羡在羽林卫的随行下前往东宫,却自沉沉夜色里回过头,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那象征着无上皇权的奉天之殿,忽然对伍喻峥道:“有鹰扬卫护送本王即可,你等且回吧。”
伍喻峥看东宫将至,心想也出不了什么岔子,便应声退下了。
待羽林卫走远,朱南羡迈入东宫,忽对跟在一旁的鹰扬卫统领道:“朱祁岳最近在做什么?”
这名鹰扬卫统领姓付,是朱祁岳特地叮嘱来护卫朱南羡安危的。但朱南羡却不领情,直至今日,还是头一回跟他开了尊口。
付统领受宠若惊,即刻道:“回十三殿下,十二王妃快进京了,且听说岭南要打仗,十二殿下近日是北大营,王府,五军都督府轮轴转,是故不常来东宫。”
朱南羡“嗯”了一声道:“皇嫂这时候进京,该能赶上谷雨节的踏春了。”
付统领道:“是,且十二殿下在年关宴上领了陛下的命,要与王妃在京师住到入秋了时分才走。”
他说着,知道朱祁岳心中一直觉得对朱南羡有愧,便试探着道,“十二殿下说,小时候几位殿下走得很近,到时等王妃回来,一家子还该聚一聚呢。”
朱南羡行在夜里,眸光低垂,片刻却道:“本王近日睡不好,总是梦见父皇,不知他身体怎样了。”
然后他顿了一下,轻声道,“你若能见到十二,便与他说,让他得空来东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