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蓉道:“我们家那位,娶妾的心思真没有。不过,也常偷着跟人上平康坊玩乐。打量我不知道呢,我只是想开了。男人就这样,年轻嘛,长得好又不缺钱,人不风流枉少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心里还有我们母子,就这样过吧。到老了,自然就好了。”
杨荠道:“嗯,我们家陈大人,也是一样的。他为了跟上下搞好关系,常常约了去游西湖,或是去吃喝玩乐。有一次,说跟同僚去依然食肆吃饭。我正好也去那附近的寺庙上香,上完香就去依然食肆看看,顺便吃个莼菜羹。谁承想一上二楼,刚好有个小二给送鲜果,从门缝里看到,每个大人腿上坐着一个大美女,正脸挨着脸劝酒呢。给我气的,让外祖父给找了几个人,进去把他拖回家了。从那以后,总有人笑我河东狮吼。”
大家一听,哄堂大笑。
杨荞道:“给你们说个事,我家王先生以前的继妹,以前每年都找个借口上我家来打秋风。连吃带拿的,还常索要衣服首饰。这就算了,我也不差那点东西。她居然还想给咱大哥当妾呢,让我去说合。把我恶心的,跟王咏吵了一架,让他赶紧把那不着四六的东西给送走,以后不许踏我的门。没想到,第二年,就又厚着脸皮来了,装得没事人一样,要吃要穿,占便宜没够。今年没来了,听说嫁人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嫁给当地一家大户人家,当填房,过门就有四个继子管她叫继母了。”
众人听了又叹又笑。杨霏霏道:“七姐姐的大表姐,陈梅芳,待嫁年龄,还老是去别人家住。不知道是去做客,还是勾搭男人,差一点,就给三哥哥做妾了呢。”众人听她满嘴胡说,都收了笑脸。
杨依依瞪着杨霏霏:“杨八,你这张嘴,怎么这么欠?我那表姐是受害者,你有什么资格褒贬?当日是什么情况,外人不知道,两府里谁人不知道?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吗?”
原来,陈氏被杨侍郎接回府后,陈梅芳去看望她姑姑,说好住几天再回。恰碰上杨荀夫妇回都城探亲,是杨荀酒后无德,看陈梅芳长得不错,动了歪心思,趁着没人,上去轻薄。刚亲两下,让杨蕴看见了,喝令侍卫把杨荀打了一顿。之后,杨荀提出想纳陈梅芳为妾,陈祖父有些意动。陈祖母却坚决不同意,骂道:“哼,别以为杨家是世家大户,我陈家是农家小户,就想让我孙女给杨家做妾。我家也是出了四个进士的读书人家,女孩只当正妻,不攀附世家高门当妾。”
陈梅芳知道后就说了:“杨家高门大户,仗势欺人,杨家公子,无德无品。姑母让人欺了半世,如今轮到我,莫说做妾,便是当正妻,也是不肯的。就是五十岁嫁不出去,也不嫁德行不好的人家。”
那件事发生之后,英王和杨侍郎亲自上陈家致歉。把杨荀赶去任上,无事不许再回来。陈梅芳怕别人说闲话,影响其他姐妹,就去了洛阳,投奔大哥陈秀去了。经陈秀与大嫂蔡氏介绍,亲上加亲,嫁给蔡家四房的十四公子为妻了。
这次聚会,陈梅芳没来。倒是她妹妹陈兰芳,堂妹陈芳菊、陈芳桃三个人来了。听杨霏霏消遣姐姐,陈氏三姐妹都不高兴了。陈兰芳冷笑道:“出身有贵贱,正当自强不息。品行有高低,终是厚德载物。我知道杨八小姐出身高贵,嫁资丰厚。我陈家男子,以科举入仕。我陈家女子,以勤俭立身。虽无祖荫,也未必前程不好。倒是有些出身好的人,无德无才,以后不一定落个什么结果呢。”
陈芳菊也道:“我长姐,跟白先生学习数年来,大有长进。为人越发通透,处事越发炼达。自嫁入蔡氏,无人不赞。”
杨七道:“我四位表兄,皆以科举入仕,陈家门庭不一样了。我那些表姐们,都不愁嫁了。我大表姐,侥幸嫁入蔡氏。我二表姐陈芳竹定亲,可是扶风的名门马家,为了长房长孙的婚事,亲自来求的呢。三表妹陈兰芳也与京兆名门冷家订了亲,只等明年秋天就出嫁。杨荀那个混帐东西干得好事,你们还好意思提起,我都替五叔父脸红。”
插句题外话,陈家这一代的孩子,无论男女,都跟开了挂似的。
长房三子二女,陈秀在洛阳当同知。弟弟陈英现在上调豫州南阳当县令。三弟陈栋刚参加完第三次科举,是第九名的好成绩。陛下正考虑是外放,还是在中兴留任呢。长女陈梅芳嫁入河南名门蔡家。次女陈兰芳也与京兆名门冷家订了亲,只等明年秋天就出嫁。
二房二子三女,长子陈干去余杭当县令,跟李夫人的小女儿结了姻缘。二弟陈雄到柳州平县当县令,与当地的大族张家结了亲。长女陈芳竹,少时跟着陈氏启了蒙,也是聪明能干之人,人缘也好,后来得到王院长的指导。不但善画,书法也好,还特别精通术算。嫁到马家两年了,生了一个儿子,与丈夫感情不错。次女陈芳菊,也订给了太原郝家二房的三公子。三女陈芳桃,生得肖祖父,身材高挑。却有更好的相貌,鲜艳明媚,百里挑一。杨依依挺喜欢这个表妹的。亲自教她学算盘,术算,又领她跟前去余杭、泉州、广州等地见了世面。还安排她跟着孙小宛学了几年医,期间还请王咏姐夫给她指点书法。陈芳桃可以说是陈家女孩子中最优秀的,明眼人皆知,她不愁嫁。
杨霏霏这些年,看着杨依依从家中的小可怜一步步走向人生巅峰,心生嫉妒。一见着与杨依依相关的人或事,就想酸两句。可每次总是招到反击,甚至弄得她尴尬下不来台。她不思已过,每次还不是她先挑衅的,总是觉得别人都偏向杨依依。包括她的亲姐姐,亲嫂子,甚至父亲。她都想问问:你们这伙人,懂不懂亲疏啊。
天气冷,下起了小雪,到午后,还越下越大了。中午吃了一顿砂锅,配着高汤米粉,吃得身上暖暖的。吃完看了一出新戏,改编过的《铡美案》。散戏时,杨依依看众人玩差不多了,就安排众人离场。
陈氏三姐妹准备在杨七这里再呆几日。晚上,陈芳桃跟杨七道:“表姐,最近,父亲在并州那边收购木柴不顺利。碰到了当地农家大户吴家四兄弟阻挠,尤其是那吴四信,说并州是他的老家,他们家在这里经营木柴好些年了。希望我们外来的,绕过并州,到别处买木柴去。阿父不干,他让流氓前来骚扰好几次,真是气人。”
杨七听着吴四信的名字,觉得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叹口气:“自来,强龙不压地头蛇。木料哪里都有,不要与这种坐地炮争竞。”
陈芳菊道:“正是呢,阿母也这样劝的。阿父心里过不去,可恼着呢。想找人收拾那家人,就怕他去寻姑父。姑父如今与家里合作木料,甚贪其利,万一听了阿父的,去寻那吴家的麻烦,显得我家仗势欺人。”
杨七道:“哦,我知道了。我会劝告杨侍郎,也会劝解二舅舅的。”
过了两日,杨七送三个表姐去看陈氏。陈氏见到女儿与三个侄女,自然是高兴。命人上茶,上点心,上果子。又找出许多好看的衣服料子,送给三个侄女。
闲谈时,快四岁的杨荫走进来,看着桌上的糕点,只流口水。跟着进来的乳母与婢女有些不知所措,挺尴尬的,一直拉着小公子想让他出去。杨七拿了一块桂花糕想递给他,陈氏劈手把糕夺过去扔在盘子里。杨七努嘴,干嘛这般小气呢,孩子而已。
陈氏叹口气:“我不是心疼那块点心,你不知道,满府里,就那姜氏最磨牙。她不许孩子吃甜点,说是对牙齿骨骼都不好。以前我看孩子馋得慌,给一块两块的,那姜氏就闹腾,说我要害她的孩子。平日,那个妖精没事还要找些事来闹,我可不想跟她折腾。”
杨七道:“嗯,姜氏是个内行人。甜点里含糖多,吃多了糖,会影响骨骼对钙的吸收。糖粘在牙齿上,如果不好好清洁,产生的酸会腐蚀牙齿。”
陈氏听了,没有懂。不过也总结出,吃糖多了不好。就跟婢女们说:“听到没,以后少给公子们吃那些含糖的东西。如糕点和果子,还有蜜饯之类的。”众人称是。
等杨侍郎回府,杨七就把吴家在并州经营木料的事说了。杨侍郎大怒,这吴家一个乡野大户,也敢独占生意,欺负人呢。
杨七笑道:“无须生气。都知道十年树木呢,可见木料来之不易,要很长时间的。人家在家乡做木柴生意年久,有了外来的竞争者,自然心里不爽。天下大的很,不要跟地方豪族起争执。他们是光脚的,咱家是穿鞋的。打垮了他们,人说是仗势欺人。要是干不过,可就是阴沟里翻船,不值当的。”
杨侍郎夫妇还是比较听杨依依的话,这个孩子,这些年发展的速度令人吃惊。夫妇俩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生意,多少人手,多大势力。
过了年,初春大地,生机焕发。杨依依又开始忙碌,现在她就像一台巨大机器的主电脑,不能有一刻停歇的。
余杭李二爷,泉州老王,黟山谈先生,八山陆祝,都给杨七送来了急信。有个并州木柴商人吴四信,与他们联系,想经营茶叶,给他们收购价格比杨七高些。
杨七看了信冷笑。这个吴四信,自己在家乡做木柴生意,想着垄断,不许二舅舅去并州买卖木料。自己的手却伸得长,同时向多个茶厂联系,要撬别人的墙角。好在这几家都是合作多年的,说自己人不为过。
杨七分别给四处写了回信,说这吴家根底不深,却霸道的很,不是有德的人家,万不可与他有生意往来。
杨七又专门给江南的李家三爷,陈家四个表哥,一众姻亲故旧,都写了信。强调说并州吴家,不好相与,不可与之深交。
吴家上一代家主是并州下属的齐县县令,四十多岁就因病亡故了。四个儿子,长子吴大宝,是现任的吴家家主,大农户,很自作聪明的性子。次子吴二强,三子吴三雄,都是大农户,没有出仕,没什么主见,很听大哥的话。家里的土地很多,以务农为本。只有四子吴四信,不爱务农,把田地卖给了三个兄长,自己拿了钱,到处寻生意做。跟本县的一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双强木料行,生意做得不错。
吴四信木柴生意发了家,又盯上了茶叶生意。他到处探听茶叶的零售价,批发价。想找到茶叶产地,给比首批价略高一点的价格,把货源抢过来。
没想到几家着名的茶厂,全拒绝了他。后来又发现,很多与他有联系的商家开始疏远他,甚至断绝了往来。他有些纳闷,都说商人重利,这些人放着钱不去赚,为了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