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来……说实话,我要当真歹毒,现在就咒这座殿里除了我之外的人都死光,哪里轮得到你们来讨论我的死活?”
即熙的几句话说得直白,因为过于坦诚而不大好听,站在苏家这边的仙门里便有人不忿道:“我们有星卿宫宫主大人做主,宫主大人能杀的了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雎安微微蹙眉,但暂时并未发言。司乾真人作为扬州仙门的表率,亲眼见到了雎安与即熙并肩而立,一路上又多加照拂的样子。此时他看了看雎安,又看了看即熙,便清清嗓子开始打圆场。
“此前星卿宫主大人发了给灾星平反的召闻令,想来是清楚了灾星身上的许多冤屈。既然有大家有误会,就先别忙着喊打喊杀了。”
即熙想这司乾真人对贺忆城这么不客气,但如今却帮着她说话,怕不是因为要靠她关着玉周城恶鬼吧?
不过她乐见其成,拍拍手道:“就是就是。”
“有什么误会,难道她真没杀过人?真没拿人命做生意?”有人质疑道。
即熙闻言,目光在堂下仙门长老和弟子脸上一一扫过,她似乎是觉得荒唐,笑起来说道:“我自自然是拿人命做生意的,不过我做生意自有我的规矩。若你们见过我悬命楼的账本,就该明白我多是□□报怨,你们怪在我头上的那些大罪,我一桩也没有做过。”
“堂下坐着的各位,许多曾出现在我的生意名簿上,更有许多给我悬命楼递过暗杀的名簿。猎物和猎人还有……”即熙指着自己,笑得明朗:“还有刀,三者济济一堂,也是一番奇景。”
堂下仙门长老们一时面色不佳。
“放心,我不会透露主顾的信息。不过大家还能和和睦睦地坐在这里,不也说明了我不是什么人都杀的么?”
仙门长老们的声音小了下去,苏章的弟弟就转眼看向了雎安,他说道:“灾星自然是巧言善辩,诅咒原本就留不下证据,谁知道她说的几分真假?宫主大人,你对灾星是什么态度?”
雎安淡淡说道:“苏先生,若我没猜错,你的兄长应该被人利用了。即熙亦是受害者,而非凶手。”
苏章的弟弟嘲讽地大笑起来,他:“我原本不想说出此事,但是星卿宫主大人如此维护灾星,我就不得不说了。兄长死前曾告诉我,堂堂天机星君,镇压天下心魔的善星,其实已生心魔却隐瞒不说!”
此言一出,殿上除了雎安以外的人脸色都面露惊诧之色。即熙更是脸色大变,三步并两步走过去,扯过苏章弟弟的领子说道:“你说清楚,这话是谁跟苏章说的?”
这件事除了她和雎安,就只有魔主知道。
苏章突然揭发她的身份,甚至不惜应咒而死,更把雎安生了心魔的事情告诉弟弟,这都是魔主安排好的。
这个一直躲在所有人背后,搅弄风云操纵一切的家伙!
苏章的弟弟面对即熙的怒火,丝毫不让,他面向雎安高声喊道:“星君殿下可否当着我们所有仙门的面,以先师的名义发誓,绝没有生心魔?若殿下可发誓,我便当我兄长的遗言只是疯话。”
“我呸,你凭什么让雎安发誓?”即熙气道。
在所有人或惊讶或忧虑或怀疑的目光中,雎安低下眼眸轻轻一笑。看见他这样笑着,原本震惊的柏清就明白了,刚刚那石破天惊之语所言非虚。他焦急地走近雎安,正想开口说什么雎安就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如平时一样沉稳而安抚地说:“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说罢他拍拍柏清的肩膀,抬起眼眸对堂下众仙门说道:“苏先生所言不错,我已生心魔,不可自渡,十三岁来一直如此。”
十三岁,雎安封星君那一年。
堂下一片哗然,柏清也怔怔地看着雎安,不能言语。
苏章的弟弟冷冷一笑,道:“枉我们尊敬你,赞颂你为天下表率!你身为善星自己却动邪念生心魔,不觉得羞愧吗?”
雎安听着堂下人们的质疑和失望之声,他银冠束发,一身黑色银水纹的宫服,衣袖上的星图一路蔓延隐没在肩线处,如同披着一晚星河烂漫的夜幕。
他并没有显得失望或羞愧,便如那亘古不变的夜空,他一如既往地浅浅笑起来,背着手道:“不觉得,我并不觉得愧疚。”
“这十几年里,我的心魔从未影响过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即便是作为星君,我也并不愧疚。若星命书真的需要完美无缺的神,又何必选定凡人来承接星命?”
他很早就接受了自己的一切,包括他的心魔。甚至于每次引渡别人的心魔,他都会花时间跟他们聊上两句,就算他们只有些颠三倒四反反复复的怨言。
从未目睹过恶的善良,大多只是浅薄的天真,高高在上的怜悯,所以他深入泥淖之中,去懂得那些困苦的心。
堂下仙门弟子窃窃私语,质疑之声仍旧不能平息,修仙一途上虽然不乏生心魔之事,但一来大家都或多或少看不起走火入魔之人,二来修士们都认为天机星君是荡涤污垢,唯一能消灭心魔的半神。这些年来雎安的名声太好,以至于这样的落差让人不能接受。
“那天机星君这个位子,您还有资格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