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翔飞微笑道:“老前辈之言意有未尽,晚辈尚有疑处,不知老前辈可否赐告?”
郑奇若有深意地注视了舒翔飞一眼,颔首道:“我老醉鬼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既然舒少侠不嫌唠叨,有话就问吧!”
舒翔飞略一沉吟,道:“梅大侠独自一人留在藏云崖上与山林为伍,一呆就是九年么?”
“问得好!”郑奇哈哈大笑道:“其实梅九龄并非一人,那世外高僧五月后便自坐化西归,五月间期为时虽暂,他与梅九龄亦师亦友,梅九龄受益良多,老醉鬼亦在藏云崖住了半年,一应什物俱由我这老醉鬼采办齐全,更在崖下替他找了一双老年夫妇上山照料梅兄起居,这老夫妇尚有一女,梅兄有此三人在此照料,颇不寂莫,老化子也就藉机脱身,长此醉卧太白,傲历江湖了。”
冯云帆道:“在此九年期间,老前辈就从未去过藏云崖么?”
“去过!”郑奇道:“屈指算来共是七次,每次仅小作勾留两三日,聚首言欢,纵论天下,快何如之,回首溯往,恍如昨日。”
童寒道:“前辈于藏云崖时可曾见过‘剑典玄篇’么?”
郑奇摇首答道:“未有所见?”
“然则梅大侠重出江湖,落藉清风山庄,剑典玄篇亦必随身携带恐珍藏于清风山庄秘处!”
童寒紧接着问下去:“前辈必有所闻?”
醉济颠郑奇摇首叹息道:“毫无所悉,老醉鬼也曾问过梅九龄,但梅九龄讳莫如深,微笑不答,归根结底一句话,梅九龄究竟是生?是死,剑典玄篇是否散失?仍在?老醉鬼誓必追查个水落石出!”说着霍地立起,将壶中余酒倾饮而尽,正色道:“莫伦必不可留,否则风声传出老醉鬼将成众矢之的,眼前老醉鬼还有要事须先行一步,容再相见”,言毕人出,步履如风,出得店外一闪而杳。
店外忽闪入蓝袍老叟,把一纸卷塞在冯云帆手中,他与众人并不相识,立即掉面掠出店外。
冯云帆览悉得知霍公衡再次接到乌漆木匣,索取黄金万两,明晚三更时分放置梅花亭上赎回霍玉芬情事,他们计议良久,找不到可行之策决定分头追查行事。
天已放睛,鸡声初唱,五人料理了莫伦三具尸体后,即分头外出,舒翔飞只身望瘦西湖走去。
金湘童寒两人来历似谜,从未现身武林,却老于江湖,与舒翔飞同行,亦主亦仆,亦师亦友,临行之际,金湘郑重告诫舒翔飞,江湖中事风云诡谲,瞬息万变,时机稍从即逝,千万不可错失,更须明辨敌友,切莫以胸中好恶先入为主。
金湘为此郑重,未必是过虑之词,舒翔飞出京以来,一切均与燕京时判若两人,老成凝重,深谋远虑,金童两人咸自叹不如,但兹事体大,却又不得不尔。
西风叶落,雁唳长空,瘦西湖上景物真个清凄苍凉,水色风影仍旧,但荷残梗凋,堤柳萎黄,无后当日绿盖亭亭,荷放似锦,柳丝笼罩,翠拂人首,然舫泊石岸,人去舟横,远山枫红,陇间童牧,却别有一番意境。
舒翔飞手持一柄摺扇,停立在湖岸上眺望了景物一瞥,又徐徐转身,转向蜀罔折往梅花岭行去。
史公祠于梅花岭上,响堂中存有史阁部致其夫人之手书遗墨并斑剥锈蚀铁砾,堂后有史阁部衣冠,墓碑镌书:“明兵部尚书史公可法之墓。”
碑旁镌有联书:
“数点梅花亡国泪,二分明月故臣心。”
不知是何人手笔,虽仅寥寥十四字,却涵境悲壮凄凉,道尽了国破家亡辛酸心情。
舒翔飞在衣冠琢旁徘徊久之,伸手摩擦墓碑,触景生情,缅怀壮烈,不禁唏嘘感慨。
墓后一亭翼然,竹木搭建,上覆茅草,可供游客游玩,岭上遍植梅树,惜未值冬令,不然梅花盛开,一片香雪,冷香扑面,沁人脾腑。
舒翔飞独坐亭内,冯栏凝思,忖道:“留书备金万两,就是放置在此亭内么?地虽有险可持,却不易速离,为何择在此处令人费解!”
忖念之间,史公祠侧忽快步走来四人,只见走一僧一道,一俗后一玄衣丽人,转瞬之间,已来到亭外止步。
僧人身材高大,浓眉虎目,颔下无须,灰色僧衣旁悬着弯月形带鞘戒刀,神态威猛。
道者头戴勒发钢箍,长发披肩,面色黝黑,浓须如猬,两目凶光逼射,一望而知并非良善清修之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