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不解其意:“陛下治理天下贤明,是圣明之君。”
枕春咬唇低头沉思一阵,对苏白道:“他太聪明反显得我过于愚笨,也幸好是他聪明。咱们陛下就是聪明霸道得很了,样样都要占先占优占万全。你说得对,这里是后宫,我若不剑走偏锋,便要沦为旁人的垫脚石了……”
祈武九年的元日宴,办得十分简单。因为天子政事繁忙,又因为柳家风头正盛,柳安然也跟着受了许多赏赐。元日那天下着大雪,诸人在宴上也不过是天子与后宫嫔御们烫着暖锅吃些酒。烫暖锅这一茬是枕春想起来的,她想慕北易讨了,慕北易便吩咐柳安然去做。
明婕妤的恩宠不知为何独盛,这几日里隐隐胜过了珍妃与娇嫔。众人猜测了其中的缘由,只想着她或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却是没有人,能够想象一只璎珞天衣的如意迦楼罗。
虽诸人语出讽刺,但也明眼地能看出在慕永钺被刺杀之后,柳安然的位置已然较往日更为超然。她一身红缎暗纹织牡丹的金襟华服,坐在慕北易的左手侧,离天子只矮了一个台阶儿。柳安然吃着一盏葡萄美酒,望着那只有半尺高的台阶,一壁发愣,一壁笑着。
月牙的肚子已经很显,太医说的是,待到雪晴便不宜走动,需要静养待产了。或是应了那句“民间的女子好生养”,月牙这一胎在柳安然日日夜夜的照护下,是再稳不过的了。
枕春想着,虽然是民间的话儿,但也是有道理的。民间的庶民女子自幼便要学习浣衣、裁缝、针线,类似月牙这等的还要捕鱼、砍柴、生饭。这等常年劳动,使得女子身子敦厚健康,耐得生病,自然是好生养的。可士族贵门女子,自幼是坐着读书、写字、或是女红的,但凡个降霜下雪的,便要惹风寒风热。平日若有病痛,也是最好的大夫与最要的药材将养,身娇肉贵自然难于生养。
枕春在下座席间饶有兴致地侧过身子打量月牙的肚子,月牙发觉了枕春的眼神,缩紧了脖子。
枕春满满儿挪了挪身子,以袖子挡住嘴唇,朝背后的月牙靠近,低声说:“月贵人……”
月牙连忙护住肚子,低头回道:“明婕妤娘娘,有何指示?”
“没有指示,岂敢与月贵人有指示。”枕春笑得温和。
月牙蹙眉,便想往后靠。
枕春娇笑一声,一把捉住月牙的手腕,附耳低声说道:“月贵人的孩子显怀,临了临了产,还要赴宴也着实辛苦。”她字字清晰,低声笑道,“本宫呢,近日也觉得辛苦。失了左右臂膀,样样都觉得不方便。”
月牙挣了挣手:“娘娘甚么意思?”
枕春笑着望她,说道:“本宫的意思是,咱们两个……没完。”
月牙听得咬紧嘴唇,往小案上一扶,慌忙站起身来向慕北易朗声道:“陛下。嫔妾身子大了,坐这一会儿子腰酸难忍。请求陛下开恩,让嫔妾回去休息。”
慕北易蹙眉:“可是何处不舒适?”
月牙脸色全是楚楚可怜,轻轻摇头:“嫔妾身子好,倒没有妨碍。只是太医说,如今天冷更要仔细。”
慕北易便允了。柳安然得了准许,亲自下席扶着月牙出了殿去。
扶风郡主不冷不热道:“熙贵妃真是仔细。”
歧阳宫一派,安画棠虽有些小聪明,但到底年纪小沉不住气。柳安然心中有着三从四德的禁锢,一时之间有许多话许多事情做不出来。她们三人之中,唯独月牙是使枕春有几分忌惮的。她果断、她狠心、她能忍,她足够卑微也有足够的野心。
枕春的眼睛随着月牙出了殿。月牙的前脚刚刚踏出门阑槛那一步,枕春便举了一盏葡萄酒遥敬慕北易“臣妾敬陛下天下太平,也敬……”她看向柳安然,“熙贵妃母家荣耀,是社稷肱骨之臣。”
慕北易很是高兴,赏下一盏嫣红的蜜梅糖羹给枕春。糖羹平日吃得多了,天子赏的,意思便多有不同。枕春含羞带怯地饮了,笑道:“自从熙贵妃掌摄六宫之后,咱们的饮食用度果然精致许多。便是瞧着汤羹中的一颗红枣,也是细致去了核儿的。”
慕北易便拉过柳安然的一只手,在手心拍了拍,赞道:“熙贵妃很知礼数,管事最是细致的。”
柳安然手上一热,被慕北易的大掌握住,身心俱是温暖起来。她一时忘了细思枕春话中的意思,只柔情蜜意地望向慕北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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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看发发
月牙素来坚韧,挨扶风郡主的耳刮子时,都不曾当真落泪的。但望着满案的琉璃首饰,她的眼眶是酸涩难忍的红,声音略是嘶哑:“我为天子生了皇子……她们——她们满堂官宦出生的名门贵女,向陛下进言要赏我一堆琉璃!”
宫娥阿钏宽慰道:“贵人不要月中伤心,闻说是明婕妤提起的这个由头,诸位嫔御们便顺水推舟的。听说熙贵妃娘娘本是想为您请封嫔位与赐字,也废了好一番口舌。”
月牙却不答,愣愣看着平坦的小腹,缓缓抒着一口气:“要与我没完吗……”
阿钏以为月牙伤心坏了,连忙宽慰:“贵人年纪还轻,既是有过一次,便还能再有一次。往后再得了好运道,也自有扬眉吐气的机会。”
“再有一次?”月牙偏头看阿钏一眼,“我算是看得明白。这世上的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