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她怎么一看见我就想跟我吵架?你说这是为什么?”
“嘁”,李春天白了他一眼,“废话,因为爱你才跟你吵,她要是看见你跟看见空气似的那你们的婚姻才是个错误,知道嘛?”
“唉,不是错误也是失误,我们在一块这么多年,也没像现在这样过,我以为,结婚只是走个过场,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可是……唉,全变了,刘青青现在每天拿个小本儿,我有什么地方让她不满意啦,我什么地方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啦,她他妈一条一条全记下来,天天给我开批斗会,都快把我逼疯了,我跟你说李春天,我现在最害怕的事就是回家,我宁愿睡排练厅我也不愿意回家……”
“知足吧你,刘青青那叫恨铁不成钢,还不是想让你早点实现艺
术家的梦想!”
世界上哪个女人不想有个坚强而值得炫耀的丈夫。
“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要一排练我就想起李思扬来,这帮演员简直蠢到家了,还有我们话剧院新来的那些演员,真的,跟老大根本没法比……唉,刘青青啊,她要能有李思扬一半儿那么豁达就好了……”
“不要脸!”一个声音在耳边炸响,李春天和张一男紧张的对看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车外。
刘青青本来是叫张一男和李春天一起回去吃饭的,她也有点后悔那么对李春天。其实在张一男说他最害怕回家的时候刘青青就已经站到车后了,俩人聊得太投入,根本没注意到。她本来不想出声的,听见张一男拿她跟李思扬比,实在沉不住气了。
李春天推了张一男一把,见他不动,自己跳下车,“青青,青青,你别生气……”
“滚!”刘青青一把推开她,拉开车门,“滚出来!”
张一男慢吞吞的从车里钻出来,一脸的沮丧。
刘青青定定的看着他,眼泪无声地掉出来。
张一男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他把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使劲的踩啊踩,像要踩出个洞来自己钻进去。
“青青……”李春天小心地走过来。
“你闭嘴!”刘青青咆哮着,肩膀微微的
抖动,仍旧盯着张一男的脸“张一男,为什么我总是不能讨好你?我是一个那么倔犟、那么清高的人,为了你我心甘情愿去向别人低三下四,我想尽办法只为让你高兴,可是你怎么就……我怎么就……就是比不过你心里那个人,我怎么就是没法儿讨好你!”
张一男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慢慢张开双臂,把刘青青包在他怀里,“对不起,这回确实是我不对,我不该拿你跟李思扬比,我没别的意思,我要是心里真有别的想法,我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她,我就是……我就是老忍不住想以前的我,我就是总忘不了舞台,那时候我多年轻,我演《汉姆雷特》、我演《雷雨》、我演《死无葬身之地》……”说着说着,张一男泪光闪闪,“李思扬……李思扬是最贴心的朋友,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
“别他妈操蛋了,”刘青青轻蔑地笑着,“假话说一千遍,也还是假话,从认识你的时候开始,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傻瓜。”
李春天忍不住开口,“青青,别这么说,这些年来你对张一男的付出,我们都看着呢……”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容易说错话,话一出口,李春天就后悔了,她知道事情又被她搞砸了,有时候话多说一句就多错一次。果然,刘青青呵呵地笑出声儿来,“你说什么李春天?再说一
遍,我没听清楚。”
“我是说,你不能那么说自己,你不是傻瓜……”
“我当然是,不过不是最傻的那个,”看讽刺地看着李春天,“比你好一点点,我痛苦也好,伤心也好,总算是为了自己,我为我的婚姻、我的爱情,你呢?你为什么?你就像只苍蝇,正日里围着别人的生活翁嗡嗡的飞来飞去,巴不得别人有点什么事儿,这样你就能落下来,证明你的存在,你没觉得自己很可笑?”
“我……”李春天僵在那,她很想说点什么,可是什么也说不上来。
“你怎么逮谁跟谁来呀!你看看你自己,就像个泼妇……”张一男怒不可遏。
“对,没错,”刘青青重重地点头,“我就是泼妇,我就是泼妇!”她忽然显得激动起来,“我就是一个又笨、又傻、又蠢的泼妇!”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滚落,“你觉着你们是什么?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你疯了。”张一男说完,头也不回的向排练室的方向走回去。
刘青青站在原地,像一座雕像,李春天登时又没了主意。她想离开那,但是又觉得不能不管刘青青,最后她还是走到刘青青身边,“青青……”
“滚开——”
李春天总觉得她还得说点什么,但又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她只好转身上了
车。
就在她掉转了车头准备离开的时候,张一男又出现了,手里拿着刘青青的灰色长围巾。李春天没有停下,透过后视镜,她看着刘青青从僵直地站着到一点点儿靠近张一男,最后把脸贴在了他的前胸。她忽然很想流泪。
此去经年11
李春天没回家的这几天,王勤和李永坤忙着四处托人给她介绍对象。每一次父母说到这种事,李春天都想把他们拖出去打一顿。当妈的永远再考虑闺女今后的归宿而忽略了当事人的感受。相亲从来都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可实际上,那的确会给人带来一种巨大的挫败感。全中国有那么多的同龄人,凭什么你找对象就得靠别人的推销?假设人是个什么物件,经过推销才嫁得出去,一定会让人产生残次品得印象,可是,谁比谁强多少?
李春天她们报纸有一个评论栏目是由编辑们轮流坐庄主笔,每人写一个礼拜。所谓评论,其实就是把平日里看不顺眼的人和事拿来批判一番,这对像小沈和姚静那样平常就喜欢唧唧歪歪的人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但李春天是个粗线条,连平常走路都懒得抬头看人,一个礼拜,每天都得找茬,确实有些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