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瓷——”
老天,她没忘记那件事?她一直还记得?
她始终都记得,天哪!
第三章
跑出一条街,纪瓷停憩了一下,平复急喘的气息,清醒一下神智。她跑得再远又有什么用?问题也不会因此而消失不见。
一个凡人,有着凡人的烦人问题,到哪儿都一样。
可是她现在好想躲回家去,至少不用现在就在去面对,正想伸手招计程车,霍胜法已付完帐赶到,拉下她招车的手。
“我送你回去!”他牢牢牵住她的手,往停车处走。“我若是让你一个人晚上坐计程车回家,立刻会接到你哥的电话,告诉我不用想追你了。”
那就不要追啊!她几乎想放声大叫。
但霍胜法已经表明态度,不管怎样,他追定她了!可是,为什么?她并不特别美丽,不特别可爱,不特别会念书,而且像妈妈一样做家事很笨拙,也不够聪明机伶去想法子创业,她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孩。
坐在车子里,她焦虑的胡思乱想,虽然霍胜法没有其他反应,但是她相信他心里也不平静。难道两个人就这样各自回去,躺在各自的床上辗辗反侧一夜?她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折磨人的僵局,忍不住一阵心酸,透过一层泪雾,他的影子模糊了。
“霍胜法……”她呜咽着,像一只被人欺负得可怜兮兮的小猫。
他一叹,“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记得家附近有一座社区公园,傍晚时分总是聚集许多小朋友在荡秋千、玩球、骑单车,天一黑却十分幽静,马了附近情侣或中老年人饭后散步的所在。
找个位子停好车,他牵了她手在小公园的木条椅上落坐,附近已没什么人,大概都回家看八点档连续剧去了。
小公园对面有便利店和一排做小生意的店家,路灯明亮,使这座社区公园不至于变成犯罪的死角,适合消磨时光。
回国一年多,霍胜法第一次走进来,在大都市要找一个能安静谈心的地方并不容易,除了自己的家,便属安全性较高的社区公园,当然也可以去咖啡馆,但实在不适合高谈阔论。
也不能带纪瓷去夜店或小酒馆,让纪家的人知道了,他的追求之路会更坎坷。
纪瓷望着对街便利商店的灯光,不敢去看他的脸,这样她才有勇气把话挑明了说。“霍大哥,为什么你非追求我不可?不是有许多知性又美丽的女律师,她们与你才是相配的,霍伯母也会很开心。”
“她们不是你,知性又美丽也不关我的事,我不想下班回家还要讨论工作的事。”霍胜法醇厚的男性嗓音冷静的说: “小瓷,你唯一能拒绝我的理由,便是你讨厌我,不能忍受我的追求。你是这样的吗?”
他轻轻扳过她的脸,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纪瓷不得不正视他,英挺的浓眉下,眼神是正经而平静的,高挺的鼻子给人意志很坚定的感觉,略薄的嘴唇又给人太理性的冷漠印象,可是纪瓷知道,他只是内敛了点,不会感情用事,事实上,他很正直。
“回答我,你讨厌我吗?如果你不愿让我追求你,这便是唯一的理由了。”深吸口气,他努力保持冷静。天晓得,他多怕她一口回绝他。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讨厌你,也没想过要讨厌你,可是……”
“只要你不讨厌我,其他的理由不算是理由。”厉眸闪着固执的光芒。
她有些心惊的悄悄撇开眼, “霍大哥,你明知道你母亲说不会喜欢你跟我在一起,你为何要一意孤行?”
他用很惊讶很惊讶的眼光看着她,“你在胡说什么?小瓷,我顺应自己对爱情的直觉来追求你,怎么说是一意孤行呢?如果我不爱你,就算是我妈爱你爱得要命,打死我也不会追求你。反之,我爱的人我一定用心追求,父母反也没用。更何况,我爸妈一直都很喜欢你,常说要用我姐来交换你当女儿!”
“当女儿跟当儿子的女朋友,又不一样了。”承蒙他的错爱,她心里感动又感激,但有些事实是人力无法扭转的,他该明白才是。
“哪里不一样?”
“你一定要我亲手揭开自己的疮疤,你才听得懂吗?”直截了当的问句让纪瓷眼底闪过一抹难堪与忿然,苦涩 的说: “你妈喜欢我,是因为我是纪大律师的女儿,两家是多年的世交。我本来也当自己是幸福的娇娇女,可是十岁哪年,在你家,亲耳听到你妈说我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私生女,现在的爸妈好心领养了我……”一边说,眼泪一边夺眶而出。
霍胜法一把抱住她,听她放声大哭了起来,又是心疼又是歉疚。不是他恶劣不体贴,而是领悟到她心底的伤口始终未愈合,这痛啊!必须连根拨除。
纪瓷五岁那年始出现于纪家,他和纪腾都十二岁了,当然明白她不是纪腾的亲妹妹。纪腾正值青春期,叛逆的排斥突然冒出来的妹妹,一次意外,导致纪瓷出车祸送进加护病房,一个月后出院,却丧失了记忆。
所有亲近纪家的人全配合演出,记纪瓷相信自己是纪九鼎与周宓的亲生女儿,纪腾的宝贝妹妹,后来纪瓷一直深不疑。
霍胜法明白这是假的,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纪叔和纪婶生不出女儿,领养一个又碍着谁了?只要纪叔、纪婶高兴,纪腾也不反弹,一家人和乐融融的,也是一种幸福。
只是在刚刚开始的头一年,私底下难免会听到父母有点热心过头的在讨论纪瓷的真实来历,听着听着,霍胜法也明白一个大概。
纪瓷,原名叫宋慈,生父宋严是纪九鼎的远房表弟,家里环境差,父母又早逝,念大学时借住在纪九鼎家,跟纪九鼎感情很好,十分看重这位才华洋溢的表弟,宋严在大四时爱上一位学妹,听说是家境富裕的小姐,而千金女也不顾一切爱上才华洋溢的宋严,不顾家里反对,和宋严私奔,生下一名女婴宋慈。
但好景不常,私奔到南部乡下隐居生活的小俩口,很快因经济问题而产生摩擦,千金女忍受不了长期的贫穷,人生完全失去购物的乐趣,很快与宋严闹翻了,庆幸两人没去法院公证结婚,丢下宋严与小女儿宋慈,回台北父母身旁,重拾中断的学业。
一身傲骨的宋严也不肯去求千金女回头,或许自卑闯不出一番大事业,没能力让妻女幸福,没脸去求她回头。
直到宋慈五岁,一天宋严突然带着女儿北上寻纪九鼎夫妇,将宋慈拜托他们照顾几天,他要去找孩子的妈谈判,问她怎么可以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去嫁给别的男人?问她从来不曾思念过女儿吗?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