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帝不忍答应,刘疆又请左右诸臣代为说项。光武帝见刘疆辞意已决,万分无奈,只得下诏道:春秋之义,立子为贵。东海王阴皇后之子,宜承大皇太子疆崇执谦退,愿备藩国。父子之情,圣贤同其以疆为东海王。
此诏。刘疆奉了诏书之后,忙将太子印绶交给刘扬。光武帝即日册立东海王刘扬为皇太子,改名庄。从此阴娘娘高枕无忧,也不再妄生邪念了。
光阴易过,略泛泛眼,已到了建武三十三年了。光武帝在二月间突然染病,日重一日,未到十天,在南宫的前殿中寿毕归天了。总计光武在位三十三年,起兵春陵,迭经艰险,终能光复旧物,削平群雄。可见他的智勇深沉,不让高祖了。
闲话少说,光武帝既然驾崩,太子庄当然嗣位,是为孝明皇帝,即日正位,命太尉赵熹主持丧事。自从王莽乱后,旧有礼节出一概散佚无存。诸王俱来辰丧,全与孝明帝同食同桌。
凡为藩家的官属,亦得出入宫廷,百官无别。此时恼动了赵熹,正色立朝,手执宝剑,分别尊卑,整理仪节,复令校尉把守宫门,无论藩爵,皆不得擅入宫闱,如有故犯,格杀勿论。
孝明帝又是个无刚断的人,只得听赵熹指使。此时内外百官,没有一个不懔遵法律,真个是穆穆雍雍,一堂肃然。尊阴娘娘为皇太后,奉葬光武帝于原陵,庙名世祖。光武帝曾有遗言,一切葬具,俱如孝文帝制度,务从节省,不得妄费。因此多从朴实,屏去纷华。明帝承奉遗嘱,在南宫的云台中命巧手画匠,图绘亡故的二十八个功臣的遗像,乃是:太傅高密侯邓禹、中山太守全椒侯马成、大马司广平侯吴汉、河南尹阜成侯王梁、左将军胶东侯贾复、琅琊太守祝阿侯陈竣建威大将军好畦侯耿弇、骠骑大将军参蘧侯杜茂、执金吾雍奴侯寇恂,积弩将军昆阳侯傅竣征南大将军舞阳侯岑彭、左曹合肥侯坚镡、征西大将军阳夏侯冯异、上谷大守淮阳侯王霸、建义大将军鬲侯朱枯、信都太守阿陵侯任光、征虏将军颍阳侯祭遵、豫章太守中水侯李忠、骠骑大将军栎阳侯景丹、右将军槐里侯万修、虎牙大将军安平侯盖延、太常灵寿侯邳彤、卫尉安成侯铫期、骁骑将军昌成侯刘植、东郡太守东光侯耿纯、城门校尉朗陵侯臧宫、捕虏将军扬虚侯马武、骠骑将军慎侯刘垄横野大将军山桑侯王常、大司空固始侯李通、大司空安丰侯窦融、太傅褒德侯卓茂。
以上诸将在小子这部《汉宫演义》里,有的曾提过,有的没有提过。不过有个疑问,我想读者诸君一定是要来责问的:以上诸将,在什么时死的,怎么不一一的叙明呢?是的,应当要叙明。不过小子有几句话,要对读者们道歉,我所著的是《汉宫演义》,不是完全历史小说。所以没有什么惊奇和香艳的资料,只得高高搁起,不去多说废话了。所以将他们的死亡情形,也只好马马虎虎地总束一笔了。
再说明帝令人将二十八个功臣的遗容描好,择日登台。文武百官,一齐顶礼致敬。东平王刘苍也到云台敬礼,遍看遗容,独少马援,不禁满肚狐疑,便向明帝问道:“马援劳苦功高,为什么反落云台之外呢?”明帝微笑不答。
看官,马援自从征了交趾之后,又领兵去征武陵,在壶头山病殁了。可是他血战沙场,南征北讨,论功绩不在邓禹、冯异之下,为何反落云台之外呢?有个极大的缘故,小子趁此交待明白。马援乎交趾之后,谁知他是患湿气的人,爱吃交趾出的薏仁,临回的时候,特买了十余石,用车装回。因此引起文武的议论,说:马援卖国求荣,此番回来,装着十余石珍宝回来。这个风声,传到光武帝的耳朵里,心中大怒,便要拿马援问黑暗。幸亏朱勃一力保奏,始得罢议。但是光武帝从此不肯重视马援了。马援死后,光武帝越发恩待稀少。兰夫人见丈夫蒙此不白之冤,终日啼泣。还是朱勃上了一封奏章,将马援生平的战绩,细细地表明,又替他剖白冤枉。光武帝才准归葬旧茔,又到马援家中,将他生的第三个女儿选进宫中,伺候阴娘娘,格外施恩,又封马援四个儿子爵位。谁知马援的三女儿静仪进了皇宫,一举一动,阴娘娘无不欢喜,选入宫中的时候才十三岁,举止端庄,不同凡女,所以光武驾崩之后,阴太后便将马静仪册立为正宫。这一点,也可稍慰马援于九泉之下。
再说明帝见刘苍问询,含笑不语。刘苍暗忖明帝的心理,大约是为内亲的关系,不便列入吧!其实举不避亲,何妨列入呢?
明帝与众大臣致敬已毕,礼成告退,是晚入宫所幸的是扶玉宫。睡到三更时候,突然入梦,恍惚中瞥见有两个青衣童子,手执幢幡宝盖,头梳双丫髻,面如古月,走到明帝跟前,点首示礼。明帝不知不觉地立起来,随着两个童儿,信步出了皇宫,脚下生风,渐渐地平地而起,把个明帝大吃一惊,身不由己地随风逐雾的行去。走了多时,只见前面有条极阔的黑水大河,他腾身过去,到了对岸,再睁眼一看,只见青山隐隐,殿阁重重,祥光瑞气,五色纷逞,鸾鹤成群,花木笼罩。明帝十分高兴,暗道:“孤家为一朝万民之主,论福也算享着了,不知道还有这般出处呢!真个是神仙之处,何日到此静修一世,倒比做皇帝来得好呢!”
正自迟疑之间,那两个青衣小童,一转眼不知去向了。明帝好生奇怪,东张西望,哪里还有一些踪迹呢。瞥见那座山头上,霞光直冲霄汉,从那霞光里面,泛出无数的莲花,霎时万朵菡萏,结成一个修罗宝盖,在宝盖上面又现出一个丈六的金人,顶上白光,像煞雨后白虹一样,扶摇直上,和祥光一样透入云端。明帝仰起脖子,看得呆了。
不一会,祥光渐渐散去,那个金人也就淡淡地消灭于无形了。明帝还仰着头在那里望呢,猛听得震天价响的一声狂吼,明帝低下头来,仔细一看,只见斑斓猛虎,从山麓里跳了出来,张牙舞爪,直奔明帝。把个明帝吓得魂不附体,连呼救命。
正在这危急之时,瞥见天空落下一种东西来,像屏风一样,挡住大虫的去路。那个大虫见了,倒竖着尾巴,向山麓里没命地逃去了。明帝好不奇怪,忙近来仔细一看,哪里是屏风,原来是一本极大的书,上面签着四个大字,乃是《大乘宝卷》。
明帝暗自寻思道:“这书我倒没有看见过呢,不想它竟有这样的厉害,居然将大虫吓得走了,倒要细细的来看它一看。”他迈步就向这《大乘宝卷》跟前而来。到了这书的面前定睛一看,可奇怪极了,不独那书上没有一个字,便是那签上明明白白的《大乘宝卷》四个字,也入于无何有之乡了。明帝十分诧异,暗道:“久闻灵山有佛,此地莫非就是灵山么?”明帝偶然一回头,那书冉冉地腾空而起。明帝再抬头一看,那《大乘宝卷》升到半空,迎风一晃,猛地化成万丈金龙从半空摇头摆尾地翻腾下来,将明帝周身缠祝明帝吓得张口结舌,一身冷汗。
猛可里听得有人在耳边呼唤道:“万岁醒来!万岁醒来!”
明帝再睁眼一看,原来是黄梁一梦,见贾贵人在身边不住地轻轻叫唤。明帝醒来,觉得一身冷汗,翻着眼睛,只是在榻上寻思梦境。贾贵人见他从梦中惊醒,头上汗珠如黄豆一般流个不住,不禁着了忙,低声问道:“陛下方才梦见什么的?这样大惊小怪,敢是着了梦魇了么?”明帝摇手道:“没事,没事。”
贾贵人不敢再问,忙唤宫女将香汤伺候。明帝盥了面,稍定一定,贾贵人复又含笑问道:“万岁!方才究竟看见什么的?将臣妾吓得抖做一堆。”明帝便将梦中的情事,仔细说了一遍。
贾贵人紧簇娥眉,想了半天,莫名其妙。
一会子,景阳钟响,明帝披衣而起,匆匆地上朝,受了百官朝拜已毕,便对众臣将梦境细细地说了一遍。众大臣中有的说好,有的说坏,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独博闻大夫傅毅出班奏道:“臣闻西方有神,传闻为佛,佛有佛经,旨玄意奥。从前大将军霍去病征讨匈奴的时候,曾得屠修王所供的金人,置于甘泉宫,早晚焚香致敬;后被王莽一乱,想不复存。万岁所梦的金人,莫非就是佛的幻影。
而且西方有一国,名叫天竺国,离此地不过万余里,世称为佛主隆生之地。佛的始祖,名叫释迦牟尼,乃是天竺迦淮卫国王的太子。国母摩耶氏梦得天降金人,后来有娠,生下释迦牟尼。生时正当周灵王十五年,天放祥光,已有一种预兆。到了他十九岁的时候,自以为人生在世,永远脱不了生老病死四个字。他想超出三界之外,便立志修行,摒绝六欲,不食烟火;经过了二十八年,方得成道,独创一种教旨,传受生徒。
教旨分浅深两种:浅的名叫《小乘经》,深的名叫《大乘经》,有地狱轮回的讨论。这时天竺国颇多邪教,能使猛虎毒龙,化为幻术;自从佛主得道之后,便一一反邪皈正了。后来突然在无那宫中死了。国王国母,大惊啼哭,用棺将他的尸身盛好。不意他突然在棺中坐起,讲经说法,说得玉龙采凤,俯伏阶前,听他说法,花雨缤纷,瑞气满布宫廷。他将经讲过之后,尸身又复倒下在棺材外面。不知哪里来的一蓬火,将棺材和尸身完全烧化。在空中现出丈六的金身,祥光照耀,鼻子里冲出两道白毫,像两条玉笼管一样。头上满露舍利于,金光直冲霄汉。
他的大徒弟阿难,二徒弟迦叶,领着五百多名的信教人,虔心朝礼。停了半天,那空中的庄严佛祖,才淡淡地腾空而逝。
阿难、迦叶后来到宝鹜峰修道。不知道兀立山上有一只大鹏,殊为厉害,一口能将四十里方圆的人吸下肚去。当时阿难、迦叶便同心协力,想将这大鹏除去,无奈自己法力微浅,不能制服。
有一天,触动了大鹏之怒,便和阿难、迦叶二人为难,斗起法来。阿难、迦叶竟不是大鹏的对手。正在性命相搏的时候,佛祖和普贤、文殊两菩萨,从空而至,各自先将莲花宝座降下,隔住他们。谁知大鹏不知高下,竟来和佛祖较量。佛祖广大慈悲,不忍伤它性命。那大鹏见佛祖未曾动作,只当他没有什么能耐,便展开双翅,抡起利爪,来抓佛祖头上的舍利子。佛祖用手一指,喝道:“好孽障!你还不皈依,等待何时?‘那大鹏张着翅膀,再也飞不起来。阿难、迦叶、文殊、普贤合掌念道:”善哉!善哉!’那大鹏立在佛祖的面前,厉声说道:“释迦你使广大法力,将我缠住,害了我也!‘佛祖谕道:”尔作恶万般,食人无算,上天早已震怒,欲雷劈汝身,风裂汝肉,汝至今尚不知省悟,如今快快依皈佛门,忏悔前愆,同登乐土。
‘大鹏点首会悟,飞上佛祖的顶上,剑翅合目。佛祖便邀文殊、普贤永住灵山了。
万岁德行感动天地,昨夜莫非是到灵山去吗?再则万岁曾云亲眼看见《大乘宝卷》,并佛祖的金身,更是班班可考,再无疑惑了。“这番话,说得明帝满心欢喜,忙对傅毅说道:”卿家的高见,是极!是极!孤家意欲派人到西域去求取真经,以救万民而拯愚恶,但未知卿家以为如何?“傅毅忙奏道:”天下现在清平,正需感化;万岁此举真是甘露遍施,泽及万民了。微臣等敢不仰望呢!“
孝明帝便对众臣说道:“哪位卿家肯体贴孤意,往天竺求经去呢?”连问数声,竟未有一人答应,一个个面面相觑,呆若木鸡,不置一词。谁也不愿意抛妻别子,远涉异地啊!还有几个旷达之流,可不要将肚子笑痛,暗嗤迷信,只好在腔子里格格的不敢笑出声来。
明帝连问十几声,见没有人答应,好不动气,便发作道:“朝廷有事,现在连应命的都没有了,将来一有什么变化,可不是束手无救么?”众大臣见明帝怪罪,越发不敢声张,木立两旁,毫无声息。
这时中郎蔡谙出班奏道:“微臣愿往天竺求经。”明帝见蔡谙愿去,满心欢喜,忙道:“卿家肯去,真是社稷之幸了。”
蔡谙又奏道:“微臣尚有一言,不知我主可能准许否?”明帝答道:“卿家只管奏来,孤家无不依从。”蔡请奏道:“微臣此去,预算行程,来去至少有一年的时光,但是沿途千山万水,无数的艰险,一朝遇着毒蛇猛兽,可不要枉送了性命么?”明帝忙道:“既是卿家愿去,孤家早就预备三千武士,随你保护了。”蔡谙又奏道:“主公差矣!此行非寻常可比,如果照陛下的意思,一则多费时日,二则徒耗金钱,于是有损无益。依臣看来,不若差一二勇士,与微臣一同前去足矣!”明帝道:“卿家之言,正合孤意。但是阶下群臣,谁能再像卿家这样体贴孤意呢?”
话犹未了,武班中走出一人,大踏步走到金阶之下,三呼万岁,俯伏奏道:“微臣愿保蔡中郎前去。”明帝展目仔细一看,原来虎贲中郎将林英,心中大喜,正要传旨,瞥见胡明也挺身出班奏与明帝,情愿随往。明帝便准了旨,择了吉日,沐浴斋戒,在西门外建立一坛,名叫受经坛。到了他们起程的那一天,命文武百官,一齐登坛敬礼。明帝每人亲敬三杯御酒,命人献上黄金三百斤,作为路程之用。蔡谙等拜谢受下,便辞了明帝,又和群僚作别之后。
三人道出西门,直向潼关进发。在路非止一日,有一天,走到酉牌时候,看看天色已晚,无处投宿。一眼望去,俱是荒郊旷野,衰草连天,蔡谙好不心慌,忙对林、胡二将说道:“如今天色已暗,肚中非常的饥饿,又无住宿的去处,如何是好?”林英道:“且再走一程看,总有人家的。”话犹未了,瞥见前面树林中有一丝灯光,直透出来。三人大喜,放马直奔这灯光的所在而来。这正是:水穷山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十一回 悲月影空房来怪妇 奋神威废院歼花妖
话说蔡谙等正苦没有住处,林英用手向前面一指,说道:“看那树林里面,不是有灯光闪出吗?显见是有人家的去处啊!”蔡谙和胡明齐朝前面一望,只见前面的树林里,果然有一丝灯光,从树林中直透出来。蔡谙大喜,忙对二人说道:“惭愧,今天不是那里有人家,险些儿要没处息宿哩!”林英道:“可不是么?我们就去罢!”
说话时,三人马上加鞭,三匹马穿云价地直向那灯光的去处而来。一转树林,果然露出一座小小的村落来。三人在黑暗里,还能辨认一些,只见檐牙屋角,参差错落,只能望见大概,可是夜深了,一切都沉寂了,静悄悄地连鸡犬都不闻。三人下了马,各自牵着缰绳,走到第一家门口,向门里一瞧。只见里面黑黝黝的一点灯光也没有。胡明便要上前敲门。蔡谙忙道:“胡将军休要乱动!这里人家大约已是睡熟了,我们到别家去借宿罢!”胡明听他这话,忙住了手。又走第二家,仍然是双扉紧闭,一些声息也没有。林英啧啧地奇怪道:“我们方才不是看见这里有灯光的么?怎的走到这里,反而不见了,这是什么缘故呢?”蔡谙笑道:“这一点道理你都不明白。我们在远处看来,这里差不多全在眼中。现在到了跟前,只能一家一家的在我们的眼中,那有灯光的人家,或许在后面,也未可知。
再则这有灯光的人家,现在已经睡了,亦未可知。“林英点首称是。三人顺着这个村落,一直向西寻去,刚走村落的中间,瞥见有个黑影子,蹲在墙根旁边。把个蔡谙吓得倒退几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