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开凿运河是小事?"老人目光锐利,"这条河,吞过多少性命,你可知道?"
说着,他起身走到墙边,指着水文图:"你可知道,这每一道水纹下,都埋着多少冤魂?"
陈北芒默然。
"十年前那场洪灾,若不是我提前预警,整个落霞县都要被淹。"老人叹息,"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三百多人。。。。。。"
"所以我更需要您的帮助。"陈北芒正色道,"若能开凿成功,不仅能解决水患,更能造福百姓。"
"你懂什么!"老人突然提高声音,"这条河,有它自己的脾气。你以为随便挖几条沟渠就完事了?"
"我不懂。"陈北芒坦然道,"所以我来请教。"
老人一怔,目光在陈北芒脸上停留许久。
"你倒是诚实。"他重新坐下,"可即便如此,我也帮不了你。"
"为何?"
"因为。。。。。。"老人目光黯淡,"我欠这条河一条命。"
陈北芒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待着。
有时候,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老人端起茶盏,眼神迷离,仿佛陷入了某段不愿提起的回忆。
"那是四十年前。。。。。。"他的声音低沉,"我还年轻,刚继承家父的渔船。那时候,我也像你一样,想要征服这条河。"
陈北芒依旧保持沉默,只是将茶盏推到老人面前。
"那一年,我娶了一房美妾。"老人苦笑,"她来自上游的山村,从小在河边长大,对水性了如指掌。我们约定好了,要一起靠这条河,闯出一番事业。"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继续道:"那时候,我觉得只要有她在身边,就没什么可怕的。我们开始接送商船过险滩,每次都能化险为夷。渐渐地,我们在这一带有了些名气。"
"后来呢?"陈北芒轻声问道。
"后来。。。。。。"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那年深秋,有个大商人找上门来。说是要运一批丝绸过河,价格出得很高。我们。。。我们有些动心了。"
晨光透过窗棂,在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那天,风大浪急。她劝我改日再走,我没听。"老人语气平静,"狂妄啊,我真以为这天下就没有我摆不平的浪。。。。。。"
他忽然狠狠一拍桌案,茶盏翻倒。
"水龙王?呵。。。。。。"他自嘲地笑了,笑声中满是凄凉,"在那滔天巨浪面前,我连一只蝼蚁都不如!死的该是我这个狂徒!可偏偏。。。。。。"
他的声音哽咽,十指深深掐入掌心。
"可偏偏她救了我!"老人突然嘶吼起来,浑身颤抖,"她将我推上了浮木,她却被卷入漩涡。临走前她还对我笑,说。。。说她从不后悔嫁给我。。。。。。让我好好活着!"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仿佛要将自己勒死。
"咳咳。。。。。。她到死都在笑!让我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若不是这句话。。。。。。"他的声音支离破碎,"我早就。。。早就。。。。。。"
老人再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无声地痛哭,佝偻的身躯剧烈抽搐,仿佛要将四十年的痛楚一次倾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