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丰年心里知道傅灼此番或许来者不善,所以回去后一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余秀才仍趁着最后点时间坐在灯下看书,见儿子似有心事,便撂下手中书本问:“怎么了?”
余丰年有事只喜欢闷心里,喜欢自己一个人扛着,不愿增添父母的烦恼和负担,所以见父亲这样问,余丰年忙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没什么,只是不知是否是出了什么事,傅提刑竟下到叶台县来。”知道父亲不是自己随口敷衍一下就能敷衍过去的,所以余丰年给出了这样的理由。
余秀才说:“他是京畿路提刑官,辖内各地走动,随机抽查各衙门案件,都是极正常之事。”想了想,又说,“傅提刑的突然造访,怕是事先马县令是不知情的。这会儿赵县丞回去,想来也不能安枕无忧,多半回去后会先去县令那儿一趟。”
余丰年认真道:“倒是没什么怕的,这些年衙门里但凡有的刑事案件,我都有参与其中侦破。马知县为官虽圆滑了些,但却不昏不贪,是能干实事也能为民做主的县官,倒也不怕。”
余秀才道:“话虽如此,但在朝为官的,却没几个不怕顶头上级的突然查访的。心里坦荡归心里坦荡,担忧和顾虑总会有的。”轻叹一声后,又说,“不过这些也不是你我该管的,还是早些歇下吧。”
“是。”余丰年忙应下。
想着今日父亲心情似乎不佳,有心想提出来开导劝慰一二句,但话到嘴边后,又咽了回去。
他也怕本来母亲已经劝好了父亲,却因他的突然再提起,会害得父亲更是心情抑郁。所以,索性也就没提了。
这一夜,因各人皆有心事在,所以都未能安然入眠。
直到后半夜,才浅浅睡了会儿。但很快就又醒了,再醒时便睡不着,秋穗见母亲已经摸黑起身出去了,她则也穿了衣裳起来。
因家里歇有外男在,所以秋穗穿好衣后也没即刻出去,而是找了火折子来点了根蜡烛在案头,她则拾出了傅灼送她的那些书来。昨儿她没在家,哥哥只让常大管事送还了一千两银票,这些书却并未还回去。
恰他如今就在自己家里,她趁着这会儿赶紧找出来,一会儿天亮了后她好全部还给他。
错过今日这样的机会,之后再想还,恐就难了。
傅灼送了不少书,秋穗一样样从箱底找出来摞起,再拿他之前的布帛裹上,一番折腾下来,外边天也渐渐有了亮意。天亮了后,家中男丁也都陆陆续续起了床,秋穗隐约听到了外面有人在说话。
伸手去支开了窗,露出手臂粗细的一条缝来。透过缝隙,秋穗能看到站在外面院子的傅提刑和父亲在说话。
这会儿傅提刑一身利落的深色劲装,似在晨练。父亲站在他身边,二人说了几句话后,傅提刑便开始教父亲练起拳脚功夫来。
没过一会儿,哥哥和母亲也都好奇的凑了过去。
秋穗见这会儿天也亮了,且外面院子里一家人都在,所以她也就没再躲在屋中避嫌,也关了窗去了外头。
傅灼余光瞥见秋穗来,没给正对的眼神,只是拿余光扫她一眼后,唇角下意识扬了扬,很快又压住,只装着心无旁骛的样子继续教余秀才一些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
秋穗一靠近,就听到他对自己父亲说:“是药便有三分毒性,药若能不吃,还是莫要继续吃的好。我教余公一套拳法,日后每日晨起便就这样练上小半个时辰,不出数月,体质自比从前要强些。还有丰年兄也是……”
傅灼不仅教了余秀才,也给了他们父子二人提了一些建议。
“不管是日后的几场考试,还是高中后入仕为官,一副好的身板是必要的。若身子羸弱,便是中了状元,怕也难为陛下分忧。所以读书之余,多出来走动走动,多舒展舒展筋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余秀才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他是参加过童试的人,知道考试也需要体力。这也正是他的担心所在。他因病了多年,如今虽病渐好了,但身子仍虚着,比壮年时差远了。如今是决定了来年下场参加秋闱,但说实话,他也怕自己会体力不支。
若到时候卷子答得好,却因身子原因而不得不终止考试,岂不冤哉?
所以如今听说有可以强身健体的法子,余秀才自然比谁都要感兴趣。
余秀才很谦恭,他抱手朝傅灼作一揖后,才问说:“我因十多年前大病过一场,这十几年来一直在以药吊命。如今药虽渐渐开始停了,但身子仍虚弱无力。若照着提刑大人所言去做,如此坚持个半年之久,不知来年八月时,可能应付得了秋闱考?”
傅灼虽不懂医,但他习武之人,一个人体强还是体弱,他多少是能看出点来的。
这位余公一看身子就积弱已久,又因常年服药而导致体弱气虚。中气不足,面色苍白,背微佝偻……怕再这样下去,连常人之寿都不能享有到,更遑论是日后考科举入仕。
傅灼并没答他的话,只是问:“余公这些年都吃些什么药?请的是哪里的大夫?当年的病因和病症是什么?又是何时转好的。”
余秀才不敢怠慢,面对傅灼的提问,他一一详尽回答了。